到了蒲月節這一天,李紈先取了各色玩物令人送去女人們房裡,出來去賈母處存候。見賈母正房裡牆上掛著龍舟呈祥的緙絲掛屏,炕上的渣鬥都換成了雕漆五毒花腔的,案上青瓷葫蘆的爐瓶三事,又擺著菖蒲石榴梔子艾草的盆花,蘇麻離青的海水紋大香爐裡焚著菖蒲香。各門外還倒懸著葫蘆,為著“散毒氣”。
鳳姐便道:“我們這裡實在冇處可逛,傳聞南省女眷們本日也得坐船玩耍的。”
淩晨置竹椅藤榻於院中,看嬌兒小婢在院中玩耍,晚間圍坐切朋分杏,聽魚兒甩水看流雲清輝,笑語晏晏,光陰過得好不輕易。
李紈笑著道:“這我倒曉得些兒。南邊畫舫都分了官客船和堂客船的,那堂客船便是專為女眷所設。女眷肩輿直上了船,進了裡頭,四邊垂簾,背麵又設著單間的鬥室,非常精潔。到了端五,這女眷坐船遊湖,常到傍晚纔回。”
碧月聽賈蘭又拿她的繡活說事,隻瞪他一眼便不睬他了。賈蘭看她的模樣,點頭道:“孺子不成教也。”
大家拿了弓箭來射,中了哪個便吃哪個。一時或有想吃鹹的卻射著了甜的,或有單愛射箭卻不想吃的,小兒嬉鬨,笑聲不斷。
後院除了幾盆四時竹外,又於院中鋪了一層絨草,草絲極細,踩之如步絨毯,大小不過一屋之地,倒是賈蘭現在最中意的處所。更有晚香玉紫茉莉鳳仙玉簪之流錯綜期間,又添幾分夏季興旺。
宴罷,鳳姐領著幾個媳婦子歸攏東西再散與府裡世人。李紈帶了賈蘭回院子,櫻草青葙帶了幾個小丫頭和婆子去籌辦“百草湯”沐浴。藥料是太病院送來的,這蒲月為惡月,有“熬百草以避瘡癤”之說。得不著太病院藥料的世人,也有府裡自備的浴劑。
府裡開了宴,采買和廚上卯足了勁做的幾十種粽子,在尺半長的大銀盤壘成粽山,放在大案上。仆婦又奉上來不敷一尺的小弓和指頭長的箭矢,倒是作“射粽”之用的。
那酸腐模樣竟也是實足十的。李紈點著他的鼻子道:“你就這麼白得人家東西?彆的不說,這絡子也不是輕易編的。”
清虛觀一早送來的天師符更是打月朔便貼在了廳上。世人齊聚,或是頭上豆娘,或是襟上香珠,腕上五彩長命縷,小兒都繫著彩葫蘆,相互打量,好不風趣。
賈母點頭道:“多數與地氣有關,有水處便興船,無水處便興些彆的玩耍了。”
王夫人聽了便道:“那邊賽龍舟?”
世人聽了更加歡暢,忙著服侍賈母換上了品級大妝,前頭擺了香案,寺人宣旨,原是宮裡念及老臣家屬,賞下的葛紗縐綢並紫金錠、鹽水錠等避暑藥。謝了恩,賈政領著那來宣旨的公公出去喝茶,又親身送了出去。
又端上菖蒲酒和雄黃酒,賈母用烏木鑲銀的筷子蘸了雄黃酒在寶玉額頭畫了王字,賈蘭額頭上的倒是李紈本身畫的。因粽子係糯米食不好克化,鴛鴦替賈母取了個油沙粽子,用棉線勒成幾塊,賈母隻略拈了個角兒應景罷了。
賈母上了年紀,猶愛這繁華熱烈之象,東府本擺了席來請老太太逛逛園子,何如本年實在天熱,到底還是罷了。
又從四月尾開端籌辦蒲月節的東西,輕容細紗堆的蜘蛛螳蟬、綺縠粘作鸞鳳異獸、取了青玉瑪瑙讓人做蟲魚金飾,取菖蒲白芷蒼朮磨碎了裹了絲綿做香囊。素雲碧月櫻草青葙幾個更是花腔百出做彩葫蘆,用豔紅緞子擰出來的櫻桃比真的還光鮮,與小角香粽、繡虎等一起用綵線穿了懸在釵頭或佩於腰間,各顯趣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