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連著幾日大雨,賈母年高多臥,又多食甜爛之物,長年裡倒不覺如何,本年雖風涼卻多濕多潮,日前便發了疹子。太醫來了兩趟,隻說是內熱含蓄外感濕邪,開了方劑,煎了藥吃卻不頂用。這濕疹刺癢難耐,連日如此,晚間又不得安臥,賈母精力便非常欠佳了。這日寶釵又到賈母處存候,提及症候,提起家裡藥鋪有南邊專治濕毒的丸藥,兌了燒酒外敷,極其效驗。轉頭就親身送了一盒過來。鳳姐尋來的是洋人的藥膏,聞起來一股子清冷味道。這麼一來,李紈倒躊躇起本技藝裡的藥來了。李紈手裡的也是丸藥,出自和生道,底方倒是珠界裡的祛瘴解毒丸,原是修界對於妖毒毒瘴的。到底還是撿了個晌午餐後的空擋,將丸藥交給鴛鴦,叮嚀道:“一丸對半分,一半內服,一半用潔淨水調了外敷。”鴛鴦會心,自去籌辦。公然不幾日便傳賈母身子大好了,奴婢或讚薛家的丸藥效驗,或道洋人也有兩下子,本身或四周有此病症的天然也尋了這兩處去。倒是賈蘭多得賈母指了幾個好菜送來。
前頭說過,李紈因珠界裡並無四時流轉反倒愛上外頭這世上的雨雪風霜,便是如此,這陣子也嫌惡起這下不完的雨來。這日跟許嬤嬤商討莊子上的事,因著這鬼氣候,莊稼收成可想而知。許嬤嬤道,李紈這便宜得來的莊子還是好的,因是在北邊,這北邊的陣勢高,南邊的好些莊子都被淹了幾次了,那裡另有收成,屋子都塌了好些,人都顧不過來。李紈便想著免了這一年的租子,幾位嬤嬤卻都不同意。最後,常嬤嬤道:“奶奶,這世上的人,性子都是養出來的,如許的頭開不得。一次給到底,隻怕今後胃口更大。奶奶的心機我們幾個天然曉得。隻是我們這莊子的租子已然比中間的都低了兩三成,這天不好便直接免一年的,過分了些。我看不如改成減一半,另一半也可延後兩年交,也不收利錢。”許嬤嬤與閆嬤嬤聽了,都道這個主張好。許嬤嬤見李紈還沉吟,便道:“這點子租子在奶奶看來天然要與不要都無妨,哪怕今後都免了也不差甚麼。隻是人活著上,事情多不能隻按著本身來,這莊子在的地界,四周不是皇莊便是王爺爵爺家的莊子,奶奶這裡一說全免了,讓剩下的那些如何做來?”李紈聽了,也隻好歎口氣應了這個彆例。又讓許嬤嬤去看看莊戶上實在難的人家,或者可暗裡補助些,總不能讓人連日子都過不下去。
這年的夏天端莊熱的日子十個手指頭數的過來,雨水極多,跟前些年阿誰大道上都黃土飛揚的時節像是兩個世道。鳳姐照著舊例籌措各處搭天棚,過不得幾日,又尋人來拆了去,冇何如,實在是風雨太大,棚子遮不著陽反倒借了風勢,動靜聽得嚇人。這三不五時的一場大雨,天然風涼,旁的不說,黛玉到現在便冇有換上過單衣。風涼天然不錯,隻是雨水太多又格外潮氣,有幾處人忙得腳打後脖子。頭一個便是漿洗上的,如果就靠那日頭,隻怕除了幾個主子,旁人都冇潔淨衣裳穿了。晾杆都不敷,不得已,稟了管事的,開了烘房烘衣裳。二一個便是那些賣力灑掃的丫頭婆子們,青石板上都泛潮氣,隻好日日用沸水擦地去濕。再有一個藥房裡的,這濕氣大潮氣重,生瘡疹的人也多起來,直把製藥劑的幾個忙得胳膊都抬不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