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盞茶的時候,達摩演練結束,收拳斂足,拾起錫杖,問道:“小施主可曾記好?”
張誠叫一名本隊的兵士,接過柴,笑問:“辛老哥,柴給你放到那裡?”辛老鬼皺眉道:“兄弟,後半晌老哥實在渴的短長,捂在懷裡的兩壺水,是留給宋大人的,他白叟家每日忙得緊,身子擔著天大的乾係,我便是渴死了也不敢用這水。那位小兄弟拾柴又晚了些,我不能生火燒水,便吃了些雪止渴,哪知剛纔腹痛起來,渾身不得勁,怕是吃壞了肚子。這柴……哎呦。”辛老鬼在地上打滾隻叫腹痛,不再答話。
趙秉文物我兩忘,深浸此中,待又練了一遍、吐氣收功時,忽發明天氣竟已擦黑,惶恐之下,回顧望向端坐的達摩,怯聲道:“大師,本日又晚了。”
張誠道:“儘管做活。孫大人自有主張。”心下卻也是各式不解。
一日深夜,趙秉文正在熟睡,忽聽耳旁有人喚他,惺忪間看到恰是達摩,道:“小施主休要出聲,且隨貧僧出去。”
趙秉文緊咬下唇,熱淚泉湧而下,膜拜於地,再是動也不動。
趙秉文不答,冥思沉吟。達摩也不催促,獨自走向數丈開外的山腳下,探出右手在山石上一抹,碎石窸窣而落,再以食指為筆,在平整的石壁上寫著甚麼,寫完後從懷中取出個承擔,置於手旁石縫中,便縱身躍回趙秉文身邊。
一聲暴喝,達摩快速頓住身形,深深地看了一眼趙秉文,和聲道:“秉文保重。”遂施然拜彆。
趙秉文一怔,隨即大喜,不迭應好。
達摩躍至山頂,緩緩走至崖邊,單手執杖,負手而立,雙目眺望東方。
達摩起家抖抖僧袍上的雪,淺笑道:“回罷。”
張誠見狀無法,轉向陸黯,正欲開口,隻見陸黯瞪向張誠身後,叱道:“平素我都如何教你們的,站如鬆、坐如鐘,你們三個狗日的成甚麼體統?冇人管束麼?甚麼事都要老子操心,看老子不踢死你們!”說罷,罵罵咧咧大步超出張誠而去。
隻見達摩信手將錫杖擲出,筆挺上天三寸,然後兩腿開立,頭端平,口微閉,含胸直腰,蓄腹鬆肩,滿身天然放鬆,呼吸深吐長納,氣味悠綿。轉眼雙拳迸出,其勢如虎,並一邊演練、一邊口傳要訣。達摩傳授趙秉文的恰是入門工夫羅漢拳,一招一式雖無花梢,但由達摩演練出來,倒是內力雄渾,剛猛無匹。
不待趙秉文說話,孫長翎笑道:“小兄弟。我瞅著本日風雪更猛於昨日,隻恐你們找不到柴,哪想就拾回這般多。張誠,從速將柴接過來。”說罷,轉頭間掃了辛老鬼與老趙一眼。老趙本欲說話,被辛老鬼扯了扯後襟,使個眼色,又瞧了瞧陸黯,老趙會心,不再開口。
雖是夜間,但此時趙秉文內力大進,耳目所及,早已超越江湖普通妙手,又值白雪映月,故趙秉文行進涓滴不慢。
自風雪驟起,已近二旬日。達摩與趙秉文還是每日拾柴、練功,洞外積雪連天,世人用水自是無虞,但宋雲步隊所帶乾糧已所剩無幾。三日前宋雲命令,每人按平時口糧的一半發放,步隊民氣浮動,因食品引發的吵嘴、乃至爭鬥日漸增加。因有賴趙秉文與達摩拾柴,宋雲便讓陸黯每日也給達摩、趙秉文和張虯發些口糧,但賣力發放口糧的兵士,對三人諸多詰難,所發均為受潮、黴變的口糧,乃至剝削分量。張虯每日抱怨,但宋雲充耳未聞,陸黯置之不睬,也是毫無體例。而孫長翎則隔日暗中佈施趙秉文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