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開處,太醫令鄒鬱悄悄地走了出去,意氣蕭索的跪倒,漸漸地磕了頭,見他如此模樣,高嶽帶些熱切的神采,一下子便僵在了臉上。
事情至此,石虎暴跳如雷冇法忍耐,再發健卒五萬,東伐鮮卑。燕王慕容皝早已有備,聞警毫不鎮靜,調兵遣將進入遼西籌辦迎戰。他本就是大誌勃勃不甘孤單的角色,早已不耐僅範圍於戔戔遼東一地。他的快意算盤乃是,如果坐視段部被趙國侵犯,將來從石虎手裡謀奪遼西就比較困難。如果當前出兵相救,能夠與段部人一起共同進犯趙軍,再將來相對安穩時,便可一舉兼併遼西,收得大片地盤與人丁,成為東方強國。
秦天聖九年十仲春。
“罷了。朕曉得非是爾等乾係,隻是朕不肯信賴罷了。”高嶽俄然感覺鼻頭彷彿被那翻卷的浮塵刺激的發酸,他深深吸著氣,看著鄒鬱,緩緩道:“卿與朕明說吧。另有多少時候?”
“當今放眼大江以南,諸路軍閥山頭儘皆滅亡,唯有楚公代我皇上統轄荊湘,與蘇峻的吳國分治江東。蘇峻,梟雄也,吾料他有力北伐中原,但必有混一南邊、欲與我大秦劃江而治的思惟。而我聖天子以掃蕩天下為己任,擯除胡虜自不必說,但莫非就坐視一衣帶水的南邊萬千黎庶不歸王化麼?故而,我與吳國之戰,必將不免,固然臨時互不侵犯,但兩邊都是心知肚明,在等候機會也。”
謝艾擺擺手道:“也不儘然。大戰有些力不從心,部分的攻伐還是能夠的。現在,潁、許及西豫州一帶,另有郭默李矩等前晉遺臣,各稱刺史將軍,特彆是祖約,以壽春降了石虎,又自稱淮南王。這些大小軍頭盤據處所,仍未歸順我大秦。本公之意,可先將彼等一一打掃,為陛下篡奪潁川淮北之地。李使君!此乃是此後用兵的側重點,你來聽本公細說。”
烽火沖天,各路軍報告急飛往洛陽,朝廷各部忙的不成開交之時,禦書房內卻沉寂無聲。高嶽仰靠在大椅上,他麵無神采地望著從窗外透出去的陽光,照著屋內紛繁揚揚的浮灰,又異化了香爐悠悠的輕煙,那肉眼幾難發覺的微塵,時而翻卷時而靜滯,也像諸色人等活著間浮浮沉沉,奔勞平生。
彷彿當頭炸雷,又似心頭被重錘猛擊。高嶽失聲叫出口來,但立時便感覺喉頭被甚麼堵住。沉默很久,高嶽呼的站起,決然道:“既然命數無可挽回,朕便去親身送送他罷!”
“回稟陛下。周將軍自前時受傷後,身上十餘處舊瘡統皆複發,邇來又有寒毒侵入,傷了心肺經脈,導致病情急轉直下。據臣,”鄒鬱微微昂首,快速的瞥了眼高嶽愈發陰暗的臉,咬咬牙還是據實道:“據臣及諸位太醫館同仁會診後,以為周將軍病體沉重,恐,恐將難以救治了。”
鄒鬱垂首輕聲道:“陛下請息怒,恕臣直言。病體衰弱,極易受寒毒侵染,本源不正,非是多燒白炭便能處理的呀……”
慕容部與段部,本來也是仇家,但見段部確切到了亡國滅族的緊急關頭,便不免起了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的心機,燕王慕容皝,遣遼東名將、庶兄慕容翰統兵二萬疾行東向。趙軍統帥麻秋,自以為大兵壓境,段部再掀不起甚麼風波,正等著段遼肉袒出降,孰料燕軍大至,淩厲非常,倉促間趙軍大敗,又抵不住段家兵出城冒死,死傷者十之七八,麻秋棄馬翻山,好歹保住性命倉惶逃回了襄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