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鋒噗通一聲栽倒在血泊中,滑溜溜的肚腸攤開一地。他口中不斷地湧出大股鮮血,已然說不出話來。他在地上扭動著殘破的身軀,儘力探出顫抖的手去,彷彿想將那透露在外的一大坨血糊糊的青紫色的腸子塞回本身材內。石閔卻上前一步,惡狠地狠大力踏在那在地上遲緩拖行的血腸,踩踏得血汁四濺。楊鋒渾身狠惡抽搐,立時血貫雙瞳。他死死瞪著石閔,伸脫手想去抓,卻已抬不起半條臂膀來。他通紅的視野越來越恍惚,喉間聳動了幾下,終究斷氣身亡。
跟著幾聲傳令的厲聲嗬叱,斯須,十數名流卒推搡著五花大綁的幾人進得堂來,朝著堂上正中一員大將見禮,便就擺列兩旁,不敢多話。那為首的大將,未戴兜鍪,披著亮銀甲,看麵孔尚未及而立之年,雙目陰冷鋒利,渾身殺氣凜冽,卻恰是趙國平西將軍石閔。
經此拜彆,母子二人今後再未相見。不及半年,高落梅俄然離世,死因眾說紛繁。待三十年後,慕容恪升任樞密使,正式就任繼韓雍、謝艾以後的秦軍第三代最高統帥,出征漠北柔然前夕,天子以皇長姑的非常禮節,將高落梅追諡為寧國大長公主,並將其墓遷邙山之南,厚葬。
高落梅搖點頭,輕笑起來:“你去洛陽,是少年郎誌在四方,闖蕩天下乃是嘉話;我去算甚麼話!我固然是個粗淺的婦人,但也明白三綱五常的事理。古來女子出嫁後,便一輩子是夫家的人。如果婦德有虧,被夫家休掉黜回孃家,乃是非常羞慚的事,何況無錯時卻莫名暗裡叛逃!我自嫁遼東十四年,七出之罪一條未犯,自問撫心無愧,怎能夠俄然背叛夫家,悄無聲氣地潛回洛陽,本身毀了本身的節操清名!”
冷不丁有人闖出去發言,把母子二人都嚇了一跳。慕容恪下認識地便擋在了母親的身前,正要厲聲嗬問,卻發明來人竟然是先前的阿誰婢女!
石閔望著他,冷冷一笑。忽而手臂一送,手中長劍已然深深地捅進了楊鋒的腹內。楊鋒又是狂叫一聲,嘴唇翕動想說些甚麼,嘴一張卻湧出大口大口的血來。石閔手腕翻轉,那劍便在楊鋒腹內幾次扭轉攪動,末端捲住了好幾截腸子,被石閔狠狠一把抽了出來。
慕容恪急道:“母親!走就一起走,你為何要留下?”
臨彆前,高落梅拉住慕容恪的手,不斷地在他身上這處摸摸那邊捏捏,末端緊緊地抱住他,話未出口,已是熱淚長流:“孩兒……孩兒!望你今後鵬程萬裡,前程無量!娘在這裡日夜為你祈福,要你平生安然安康!”
高落梅抖抖索索地直點頭叫他放心,任由淚水流著,卻強笑起來,便催慕容恪再不要沉淪,速速拜彆。慕容恪三步一轉頭,欣然淚眼中母親的身影,更加恍惚。
“你便是常山守將楊鋒?”
慕容恪滿身像俄然散去了力量,噗通跪倒在母切身前,想放聲大哭卻冒死的忍住悲聲。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,仰起腦袋,哽嚥著道:“母親……千萬保重!今後待孩兒功成名就,再來接娘去納福!”
石閔雙目精光爆射。他二話不說,當即便站起家來,咚咚咚幾步便來到楊鋒麵前,倉啷聲響,劍已在手,刷刷寒刃閃過,楊鋒的兩條腿,竟已被石閔當場齊膝砍斷!
破裂的牆磚,七零八落散在一地。缺損的城垛,被還在兀自張牙舞爪的火舌不竭舔舐燒烤。城樓上,販子內,放眼之時,到處黑煙沖天,一片殘垣斷壁,無數死狀慘烈的屍首橫七豎八倒斃在地上,鮮血將地盤浸潤成丟臉的黑紫色,人肉被火燎後的焦糊氣味,滿盈開來,刺鼻非常,令人作嘔。整座城鎮方纔經曆過殘暴烽火的無情焚燬,滿目瘡痍,如同人體上的道道傷口,觸目驚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