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老闆胖大的像隻豬一樣,一出汗,渾身流著狐臊味兒的豬油。早知白人這麼臭,還不如一早依了那姓洪的金主爺。”
葉垂虹對此卻三緘其口。薑素曉得本身問不出究竟,便也不再多探聽。
呼呼風灌進耳朵裡。淮真內心鎮靜冇兩秒,葉垂虹俄然近身,“啪”地將窗戶關了起來。
對於洪萬鈞出身,至今還是未解之謎。大部分暮年移居唐人街的華人,都是飽受饑荒與戰役的貧苦人家,走投無路,方纔出洋淘金。但此人來時不懂廣東話,一張嘴,一口京電影;行事眼界開闊,為人又有情有義,舉手投足皆是氣度,絕非甚麼池中之物。洪萬鈞前五個兒子,皆不是甚麼凡夫俗子。隻一個不成器的老六涼生,生的豐度不凡,卻吃喝嫖賭樣樣都占,手上折了不知多少性命。洪涼生大名一出,唐人街聞風喪膽,大家避之恐不及。女人倒是養過兩三個,貌美如花的女人,到背麵都給他糟蹋的不成人樣。凡是有幾個好人家的女兒,哪敢交到他手頭?好哄賴哄哄了四五年,至他二十歲那年,一張船票終究將他送返國去相親,先是嚇跑了好幾個上門說媒的,後又將近靠近鄰鬨個雞犬不寧。至返國時,親冇成,行事卻更加張狂放肆,將洪爺氣的一年當中老了好幾歲。
航程已顛末檀香山,夢卿尋死的事,艙底女仔也大多曉得了。買了三等艙將她安設下來,薑素這才尋到葉垂虹,想要奉告她:跟了那墨西哥富商,不受美國法律乾與,將來穿金戴銀,飛上枝頭,是唐人街一眾女仔做夢都求不來的。
說到這一船上陰差陽錯帶出洋的兩個女仔,薑素仍有些感慨。“想來這原就是天意,天意難違。”
巴掌大窗戶玻璃裡的天下一分為二:下半部分是黑油普通往海岸拍去的波浪,上半部分是金色的天下。就在那將將比她手掌大些許的天下裡,她瞥見了遠處沐浴在金色光芒裡頭、泊滿船隻的紅色海港。
薑素就笑了:“哎喲喂,得克薩斯挖黑金的墨西哥裔的白鬼老闆,你在他那甲等艙住著不舒坦,倒惦記起這十塊錢買來的三等艙了?”
轉眼洪涼生已經二十有三。俗話說男兒要立室立業,方纔知修齊治平。洪爺這才找到薑素,重金托她返國走一趟去,替他帶回個心機純真,身家明淨的女人。這女人最好冇念過甚麼書,到了這新大陸上,也不會生出甚麼新心機,肯先生個一兒半女,誠懇本分、心甘甘心做這洪家第六房媳婦;對於那小子的一乾花花腸子,也最好不過問,懶吃悶醋,少惹是非。指不定叫那小子體到後代繞膝之樂,也好收一收他在外頭撒潑的心。
葉垂虹臉上似是有笑,“費了這麼大力量,好輕易救活過來,你彆再想著投海尋死了。”
若不是淩晨三點來尋老鴇的阿誰女人,淮真這一覺本該睡的很好。女人聲音輕,卻細,在彭湃的海潮與船鳴聲裡,像男高音歌劇裡獨一份的女高音一樣不成忽視。
洪萬鈞二十餘年前到唐人街,當時他手裡已有大把財帛,來時恰逢舊金山地動與唐人街大火,便捐大量身家,將疇前薩克拉門托街與天後廟街半數燒燬板房修作磚瓦房,便宜售給疇前的商戶。此事以後,唐人街大家都稱他一聲洪爺,凡事都承他一分情。暮年,洪萬鈞販了幾年大煙,攙扶著妓館與賭場謀生,就此熟諳了薑素;厥後妓館、大煙與賭坊不再合法,洪萬鈞大部分財產都轉到地下,明麵上在唐人街開起了會館,為華人供應船票、租賃打手等謀生,同時保護著唐人街一方安寧。會館仁義調和皆存,到註冊建立為公司時,便起名仁和會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