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不過他做了一個夢,夢見一頂花轎,一隊吹鼓手,又夢見一個頭上披著紅巾的新娘子。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童年時瞧見過的,他早忘了,這時卻俄然夢到了。醒來的時候,彷彿還模糊聽到夢中鼓樂的聲音。暗淡的搖擺的燭光,照在中間床上南蜜斯像芙蓉花那樣溫和、那樣鮮豔的臉上。這朵花卻不在笑。她睡著的時候,也在驚駭,也在悲傷和痛苦。她臉上有燭光,卻有更多的暗影。
這一晚南蜜斯翻來覆去的睡不平穩,她已在經心全意的體貼這個粗手大腳的鄉間人,但苗人鳳卻睡得很沉。
世人見他突似飛將軍自天而降,無不駭然。苗人鳳左手抓繩,身子自空向鐘氏三兄弟撲去。三鐘嚇得魂飛天外,已無鬥誌,當即發足奔逃。他三人輕功雖高,終不及苗人鳳拉著繩索飛蕩敏捷,給他伸出葵扇大的手掌,一擲一抓,一抓一擲,將三兄弟前後投入火窟。總算三人武功均高,一入火窟,倉猝逃出,但已燒得鬚眉儘焦,狼狽不堪。
鐘氏三兄弟各展輕功躍開,三人互望一眼,臉上皆有惶恐之色。鐘兆英道:“老邁,掛了彩啦?”鐘兆文道:“不礙事。”他見苗人鳳椅子斜傾,坐得搖搖欲墜,心想如此良機,今後再難相逢,隻顧忌他寶刀鋒利,刀法精奇,抱拳說道:“兵刃上我三兄弟不是敵手,我們再領教你家拳招掌法。”這話兒說得冠冕堂皇,卻不懷美意,乃要仇敵自去其長。他三人此來乘人之危,乃仇殺冒死,並非比武較藝,苗人鳳本來大可不必理睬這番說話,但他藝高人膽小,一聲嘲笑,寶刀歸鞘,點了點頭,說道:“好!”
南蜜斯見他神采木然,不知是憂是怒,問道:“是仇敵找上來了嗎?”苗人鳳點點頭。南蜜斯道:“你在桌上這麼一拍,他們就嚇走了,是不是?”苗人鳳點頭道:“他們是來送信的。”南蜜斯道:“你這麼大本領,他們必然驚駭。”苗人鳳不語,心想:“鄂北鬼見愁鐘氏三兄弟,既然找上來了,就不驚駭。”南蜜斯話是這麼說,心中也自擔憂,過了半晌,輕聲說道:“大哥,我們現下騎馬走了吧,他們找不著的。”苗人鳳搖點頭,沉默不語。
苗人鳳空具一身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功,老婆所要的統統卻全冇有。如果南蜜斯會武功,有一點江湖豪氣,或許會佩服丈夫的本領,會曉得他為甚麼是當世一名頂天登時的奇男人。但她壓根兒瞧不起武功,乃至從心底裡厭憎武功。因為,她父親是給武人害死的,啟事是在於一把刀;又因為,她嫁了一個不睬會本身苦衷的男人,啟事是在於這男人用武功救了本身。
三兄弟齊聲怪叫。鐘兆文雙筆當胸直指,兆英攻左,兆能襲右。苗人鳳端坐椅中,橫刀不動,待六枝镔鐵判官筆的筆尖堪堪點到身邊,俄然寶刀一揮,呼呼風響,向三人各砍一刀。鐘氏三兄弟公然身負絕藝,見他刀勢來得獨特,各本身形飛舞,讓了開去。他們隻知苗家劍法獨步天下,不料他刀法竟也如此精奇,心下均甚駭異。苗人鳳此時使的是胡一刀所授的胡家刀法,竄改奇妙,靈動絕倫,就隻虧損在身子不能挪動,一刀砍出,難以持續追擊,不然數刀之間,便可傷得鐘氏兄弟中一人。
在胡一刀的墓前,他把當年那場比武與誤傷的顛末說給老婆聽。他向來不愛多說話,這一天卻說得滾滾不斷。這件事在貳心中鬱積了十年,直到明天,方在最靠近的人麵前宣泄出來。他辦了很多酒菜來祭奠胡一刀,擺滿了一桌,就像當年胡夫人在他們比武時做了一桌酒菜那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