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門武功當中,均有樁上比武之法,樁子卻變異百端,或直立木樁,或植以青竹,或疊積磚石,乃至以利刃插地,腳穿鐵鞋,再足踩刀尖,如這般在地下覆碗以代梅花樁,廳上眾武師均未見過,孫伏虎等也未曾得師父教過。劉鶴真這三十六隻碗彷彿散放亂置,並非整整齊齊的列成梅花之形,但此中自有標準,他早已習練諳練,即便閉目而鬥,也一步不會踏錯。袁紫衣卻每一步都須先向地下望過,瞧定酒碗方位,這纔出足。如此時候一長,拳腳上漸落下風。
那老者不再諷刺,正色說道:“女人,你不是我門中人。韋陀門跟你無冤無仇,你何必來拆這個檔子?”袁紫衣道:“莫非你便是韋陀門的?叨教前輩高姓大名?”那老者道:“我姓劉,名叫劉鶴真。‘韋陀雙鶴’的名頭你聞聲過麼?我若不是韋陀門的,怎能與萬鶴聲合稱‘韋陀雙鶴’?”
劉鶴真正要她說這句話,恭恭敬敬的答道:“女人如真用本門武功佩服鄙人,那是光大本門的天大喪事。小老兒便跟女人提馬鞭兒,也所甘心。”他剛纔領教了袁紫衣的武功,狂傲之氣登斂,跟著轉頭向胡斐那方位拱手說道:“小老兒獻醜。”這一拱手是相謝胡斐擲碗之德,他雖不知援手的是誰,但知這兩隻酒碗是從該處擲來。
袁紫衣點頭道:“甚麼雙鶴雙鴨,冇聞聲過。你想要做掌門,是不是?”劉鶴真道:“不是,不是,千萬不成冤枉。我是師兄,萬鶴聲是師弟。我要做掌門,當年便做了,何必比及本日?”袁紫衣小嘴一扁,道:“哼,胡說八道,誰信你的話?那你要乾甚麼?”劉鶴真道:“第一,韋陀門的掌門,該由本門真正的弟子來當。第二,非論誰當掌門,不準趨炎附勢,到京裡交友權貴。我們是學武的粗人,鄉巴老兒,怎配跟官老爺們交朋友哪?”他一雙三角眼向世人橫掃了一眼,說道:“第三,以武功定掌門,這話先就不通。非論學文學武,都是品德第一。如果一個卑鄙小人武功最強,大夥兒也推他做掌門麼?”
此言一出,人群中便有很多人悄悄點頭,覺他雖去處古怪,形貌委葸,說的話倒挺有事理。
袁紫衣大怒,拾起一塊石子,向他背心投擲疇昔。胡斐除下頭上帽子,反手將石子兜在帽中,笑道:“你肯還我承擔嗎?”袁紫衣縱身向前,要去掠取白馬,忽聽得呼的一響,一件暗器來勢勁急,劈麵擲將過來。
袁紫衣實不知這天罡梅花樁如何練法,但仗著輕功成就甚高,並不害怕,左足一點,也躍上了一隻酒碗的碗底。她逕自站在上首,雙手微抬,卻不發招,要先瞧對方如何脫手,這才隨機應變,隻是見了他摔出武官,以及擲酒碗這番巧勁,知他與孫伏虎等不成同日而語,已無半分輕敵之意。
半晌之間,地下已充滿了酒碗,三十六隻碗散置覆合。他摔碗的伎倆固巧勁驚人,而酒量也大得異乎平常,這一番連喝連擲,少說也喝了十二三碗烈酒。但見他酒越喝很多,神采越黃,身子一晃,輕飄飄縱出,右足虛提,左足踏在一隻酒碗的碗底,雙手一拱,說道:“領教。”
這一下掌刀斬至,劉鶴真再難避過,砰的一響,脅下中掌,身子一晃,跌下碗來。胡斐在旁瞧得明白,心想這位武學妙手如此敗於對方怪招之下,大是可惜,順手抓起席上兩隻空酒碗,學著劉鶴真的伎倆,向地下斜摔疇昔。兩隻酒碗敏捷非常的滑過,恰好停在劉鶴真腳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