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康安素知湯沛的名譽,說道:“好,你便和她對證。”
圓性向安提督道:“提督大人,這奸人湯沛,有跟紅花會匪首來往的手劄。你能設法查對筆跡真假麼?”安提督道:“能夠!”轉頭向身邊的武官叮嚀了幾句。那武官走向一旁方桌,翻開卷宗,取出幾封信來,乃是湯沛寫給安提督的手劄,信中承諾來京赴會,並作會中比武公證。
滿洲民風,遇有盛宴,例有大塊白煮豬肉,大家以自備解手刀片割而食,是以安提督身邊亦攜有解手刀。他聽圓性這般說,便取出刀子,割開湯沛小帽的線縫,隻見帽內所襯棉絮當中,公然藏有一信。安提督“哦”的一聲,抽了出來。
福康安十年前曾為紅花會群雄所擒,大受摧辱,心中恨極了紅花會人物,這一次調集各派掌門人集會,大旨之一便是為了對於紅花會,這時聽了圓性一番言語,心想這姓湯的愛交江湖豪客,紅花會的匪首個個是武林中的短長角色,如跟他私通款曲,交友來往,那是半點不奇,若無來往,反倒希罕了。
湯沛心知若在天下豪傑之前承認了這件醜行,天然今後申明掃地,再也無顏見人,但衡量輕重,寧肯直認此事,好令福康安信賴這小尼姑是挾仇誣告,便點頭道:“不錯,確有此事。”
胡斐在一旁聽著,心下存著老邁疑團,他明知圓性和紅花會眾豪傑淵源甚深,這砸碎玉杯之事,又明顯是程靈素所做的手腳,卻不知她何故要這般誣告湯沛?他轉了幾個動機,驀地想起,圓性曾說她母親遭鳳天南逼迫分開廣東以後,曾得湯沛收留,厥後又死在湯沛府上。莫非她母親之死,竟和湯沛有關?
福康安喝道:“拿下了!”王劍英、周鐵鷦和海蘭弼一齊伸手,便要擒拿湯沛。湯沛使招“大圈手”,內勁吞吐,逼開了三人,叫道:“且慢!”向福康安道:“福大帥,小人要跟她對證幾句,隻消她能拿得出真憑實據,小人甘領大帥罪惡,死而無怨。不然這等血口噴人,小人實是不平。”
圓性待人聲稍靜,冷冷的道:“我一向想殺了你這禽獸,為我母親報仇,但是你武功太強,我鬥你不過,隻要日夜在你屋頂窗下窺測。嘿嘿,天假其便,給我聽到你跟紅花會趙半山、常氏兄弟、石雙英這些匪首詭計私議。剛纔掠取玉龍杯的阿誰少年墨客,便是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的書僮心硯,是也不是?”世人一聽,又一陣嘈亂。
這一年圓性稟明師父,回中土為母報仇,鴛鴦刀駱冰便托她帶來白馬,碰到胡斐時贈送於他。隻趙半山將胡斐誇得太好,圓性少年脾氣,心下不平,這纔有途中和胡斐數度較量之事。不料兩人見麵後惺惺相惜,心中情苗暗茁。圓性待得驚覺,已柔腸百轉,難以自遣了。她自行製約,不敢多和胡斐見麵,隻暗中跟從。厥後見他結識了程靈素,她既自傷,亦複欣喜,本身是方外之人,畢生必定以青燈古佛為伴,她自幼蒙師父教養長大,十六歲上曾立下重誓,要作師父的衣缽傳人,師恩深重,決計不敢有背。程靈素聰明聰明,猶勝於己,對胡斐更一往情深,胡斐得覺得侶,原亦大佳。是以上留贈玉鳳,微通動靜,但公開裡卻已不知偷彈了多少珠淚,自傷出身,傷痛不由……她此番東來報仇,大仇敵是甘霖惠七省湯沛,心想若暗中行刺下毒,原亦不難,但此人平生假仁假義,沽名釣譽,須得在天下豪傑之前揭露他的假麵具,那比將他一劍穿心更加痛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