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他終究垂垂有了知覺,彷彿有一隻大手在重重壓他胸口,那隻手一鬆一壓,鼻子中就有一陣陣冷氣透了出去。也不曉得過了多少時候,他才漸漸展開眼來。
這天二更過後,那四名獄卒公然又來了,翻開了牢門。狄雲心想這一次那瘋漢若再經鞭撻,那是非死不成,俄然將心一橫,跳起來攔在牢門前,喝道:“不準出去!”一名高大的獄卒邁步過來,罵道:“賊犯人,滾蛋。”狄雲手上有力,猛地裡低頭一口咬去,將他右手食中兩指咬得鮮血淋漓,牙齒深及指骨,兩根手指幾近都咬斷了。那獄卒大吃一驚,反身跳出牢房,嗆啷一聲,一柄單刀掉在地下。
接連四天當中,獄卒既不送飯,也不送水。狄雲到第五天時,渴得再也難以忍耐。那瘋漢更嘴唇也焦了,忽道:“你假裝要砍死我,這狗孃養的非拿水來不成。”狄雲不明其理,但想:“不管有冇有效,嚐嚐也好!”當下大聲叫道:“再不拿水來,我將這瘋漢先砍死再說。”反過刀背,在鐵柵欄上碰得鐺鐺當的直響。
狄雲歎了口氣,低聲說了聲:“瘋子!”也就冇再去理他,漸漸側過身來,俄然想起:“他自稱丁典,那是姓丁名典麼?我和他在獄中同處三年,一向不知他的姓名。”獵奇心起,問道:“你叫甚麼?”
狄雲怒道:“我隻曉得你有神經病,甚麼神照經、神經照,向來冇聞聲過。”
狄雲身子一晃,雙手抓住鐵柵,顫聲怒道:“你……你胡說八道!我師妹怎能……怎能嫁給那姓萬的?”
一個折磨得他憂?不堪的仇家,俄然間成為良朋老友,若不是戚芳嫁了人這件事不竭像毒蟲般咬噬著他的心,這時的獄中生涯,和三年來的景象比擬,的確像是天國了。
狄雲茫然問道:“那一個萬師嫂?甚麼大喜的日子?”
這瘋漢雖野蠻在理,卻也有一樣好處,嚇得獄卒等閒不敢到牢房中囉唕。偶然獄卒給他罵得狠了,不送飯給他,他就奪狄雲的飯吃。倘若兩人的飯都不送,那瘋漢餓上幾天也漫不在乎。
十五早晨,四名帶刀獄卒提了丁典出去。狄雲心境不寧,等待他迴轉。到得四更天時,丁典又是目青鼻腫、渾身鮮血的回到牢房。
麵前是一張滿腮虯髯的臉,那張臉咧開了嘴在笑。
那獄卒倉猝趕來,抱著沈城的身子猛拉,費儘了力量,才救了彆性命。
待四名獄卒走後,丁典神采慎重,低聲道:“狄兄弟,明天事情很糟糕,當真不巧之極,給仇敵認出了我。”狄雲道:“如何?”丁典道:“每月十五,知府提我去鞭撻一頓,那是例行公事。但是明天有人來行刺知府,目睹彆性命不保,我便脫手相救,隻因我身有銬鐐,四名刺客中隻殺了三個,第四個給他跑了,這可留下了禍胎。”
狄雲胸口愁悶難當,想起戚芳嫁了萬圭,真覺還是死了的潔淨,向那瘋漢瞪了一眼,恨恨的道:“我宿世不知作了甚麼孽,當代要撞到你這惡賊。”
自從發明瞭這奧妙後,狄雲每天淩晨都偷看這瘋漢的神情,但見他老是神采和順的凝睇著那盆鮮花,從春季的茉莉、玫瑰,望到了春季的丁香、鳳仙。這半年當中,兩小我幾近冇說上十句話。月圓之夜的毆打,也變成了一個悶打,一個悶挨。狄雲早發覺到,隻要本身一句話不說,這瘋漢的肝火就小很多,拳腳落下時也輕很多。貳心想:“再過得幾年,恐怕我連如何說話也要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