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於江南名流,因莊廷鑨慕其大名、在書中列名參校者,同日淩遲正法,計有茅元錫等十四人。所謂淩遲正法,乃是一刀一刀,將其滿身肢體肌肉漸漸切割下來,直至犯人受儘痛苦,方纔正法。因這一部書而家破人亡的,當真難以計數。
查伊璜翻開禮盒,鮮明是五十兩黃金,另一盒中倒是六瓶洋酒,酒瓶上綴以明珠翡翠,華貴不凡。查伊璜一驚更甚,追出去要那軍官收回禮品,武人步快,早去得遠了。
到得杭州後,自運河折而向北,這晚在杭州城外聽到動靜,清廷已是以案而處決了很多官員百姓:莊廷鑨已死,開棺戮屍;莊允城在獄中不堪虐待而死;農戶百口數十口,十五歲以上的儘數處斬,妻女發配瀋陽,給滿洲旗兵為奴。前禮部侍郎李令皙為該書作序,淩遲正法,四子處斬。李令皙的季子剛滿十六歲,法司見殺得人多,心腸軟了,命他減供一歲,遵循清律,十五歲以下者得免死放逐。那少年道:“我爹爹哥哥都死了,我也不肯獨生。”終究不肯易供,一併處斬。鬆魁、朱昌祚入獄候審,幕客程維藩淩遲棄市。歸安、烏程的兩名學官處斬。是以案連累,冤枉而死的人亦不計其數。湖州府知府譚希閔到任還隻半月,朝廷說他知情不報,納賄藏匿,和推官李煥、訓導王兆禎同處絞刑。
查伊璜給他連斟三杯,那丐者飲得極其利落。查伊璜最喜的是利落人,心下歡樂,說道:“兄台酒量極好,不知能飲多少?”那乞丐道:“酒逢知己千杯少,話不投機半句多。”這兩句雖是熟套語,但在一個乞丐口中說出來,卻令查伊璜悄悄稱異,當即命書僮捧出一大壇紹興女兒紅來,笑道:“鄙人酒量有限,剛纔又已飲過,不能陪兄痛飲。老兄喝一大碗,我陪一小杯如何?”那乞丐道:“這也使得。”
吳之榮在杭州客店中苦候動靜之時,莊允城的銀子卻如流水價使將出去。當時莊允城的重賂,已經送到將軍衙門、巡撫衙門、學政衙門和湖州知府衙門。朱昌祚接到公事,這等刊書之事,屬學政該管,壓了十多天後,才移牒學政胡尚衡。學政衙門的師爺先擱上大半個月,又告了一個月病假,這才慢吞吞的擬稿發文,將公事送到湖州府去。
鼇拜以軍功而封公爵、做大官,向來輕視漢官和讀書人,把握大權後便想辦幾件大案,鎮懾民氣,不但使漢人不敢興背叛之念,也令朝中敵黨不敢有甚異動,當即派出欽差,赴浙江查辦。這一來,農戶全產業然逮入京中,連杭州將軍鬆魁、浙江巡撫朱昌祚以下統統大小官員,也都撤職查辦。在明史上列名的文學之士,無一不鋃鐺入獄。
吳之榮對南潯富人朱佑明心下挾恨最深,那日去打秋風,給他搶白了一場,逐出門來,當下向辦理此案的法司宣稱,該書說明根據“朱氏原稿增刪潤色而成”,這朱氏便是朱佑瞭然;又說他的名字“朱佑明”,顯是心存前明,咒詛本朝。這一來,朱佑明和他五個兒子同處斬首,朱家的十餘萬財產,清廷命令都賜給吳之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