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伕問道:“客長,去那邊?”那人道:“到城西,得勝山!”車伕一怔,道:“得勝山?這深更半夜去城西嗎?”那人道:“不錯!”手中單刀在車轅上悄悄一拍。
那人一怔,仰天狂笑,說道:“好極,好極,有點意義!”將元寶支出懷中。那小孩爬上驢車,坐在他身邊。
隻聽得房中兵刃訂交之聲高文,那麗春院乃鳴玉坊四大院子之一,每間房都安排得極其講求,梨木桌椅,紅木床榻。乒乓喀喇之聲不斷,顯是房中器具一件件碎裂。老鴇臉上肥肉直抖,口中唸佛,肉痛無已。那四名鹽梟不竭呼喊呼喚,房中那客人卻默不出聲。廳堂上世人都站得遠遠地,唯恐遭上池魚之殃。但聽得兵刃碰撞之聲越來越快,俄然有人長聲慘呼,猜想是一名鹽梟頭子受了傷。
東配房那人哈哈大笑,說道:“老子不姓賈,隻是你們這批傢夥胡罵六合會,老子可聽著不順耳。老子不是六合會的,卻曉得六合會的朋友們個個是豪傑豪傑。你們這些販私鹽的,跟他們提鞋兒、抹屁股也不配。”
揚州市上茶社中頗多平話之人,報告《三國誌》、《水滸傳》、《大明英烈傳》等豪傑故事。這小孩日夜在倡寮、賭場、茶社、酒樓中鑽進鑽出,幫人跑腿買物,揩點油水,討幾個賞錢,一不足暇,便蹲在茶桌旁聽白書。他對茶社中茶博士大叔前大叔後的叫得口甜,茶博士也就不趕他走。他聽書聽很多了,對故事中豪傑豪傑甚為心醉,見此人重傷之餘,仍能連傷鹽梟頭子,心下敬慕,書中豪傑常說的語句便即脫口而出。
那人轉出巷子,來到小街上,昂首看了看天上星鬥,道:“我們向西走!”走出數丈,劈麵趕來一輛驢車。那人喝道:“雇車!”趕車的停了下來,見二人渾身血汙,臉有訝異疑忌之色。那人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,約有四五兩重,道:“銀子先拿去!”那趕車的見銀錠不小,當即泊車,放下踏板。
他想起母親為人毆辱,氣往上衝,隔著配房門痛罵:“賊王八,你奶奶的雄,我操你十八代祖宗的臭鹽皮……你私鹽估客家裡鹽多,奶奶、老孃、老婆、妹子死了,都用鹽醃了起來,拿到街被騙母豬肉賣,一文錢三斤,可冇人買這臭鹹肉……”廳上那鹽梟聽他罵得暴虐陰損,心下大怒,想衝進房去抓來幾拳打死,卻又不敢進房。
兩人走出麗春院,巷中靜悄悄的竟然無人,想必眾鹽梟趕上勁敵,轉頭搬救兵去了。
站在一旁的眾妓女當中,俄然有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妓女“格格”一聲,笑了出來。一名私鹽估客搶上一步,啪啪兩記耳光,打得那妓女眼淚鼻涕齊流。那鹽梟罵道:“他媽的臭婊子,有甚麼好笑?”那妓女嚇得不敢出聲。
那老者向那鹽梟橫了一眼,對著房門說道:“我們是青幫弟兄,隻因六合會一名姓賈的朋友公開唾罵青幫,說在鳴玉坊中等待我們來評理,是以前來找人。中間既不是六合會的,又跟敝幫河水不犯井水,如何便出口傷人?請中間留下姓名,我們幫主查問起來,也好有個交代。”
這些大漢短裝結束,白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