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孩子目睹危急,起了敵愾同仇之心,疾衝而前,抱住那大漢的雙腿,猛力向後拉扯。這大漢少說也有二百來斤,那孩子瘦肥大小,平時休想動他分毫,但現在他重傷之下,全仗一口氣支撐,俄然給那孩子一拉,一交跌倒,躺在血泊中動也不動了。
驀地裡大堂旁鑽出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,大聲罵道:“你敢打我媽!你這死烏龜、爛王八,你出門便給天打雷劈,你手背手掌上頓時便生爛疔瘡,爛穿你手,爛穿舌頭,膿血吞下肚去,爛斷你肚腸。”
隻聽得房中兵刃訂交之聲高文,那麗春院乃鳴玉坊四大院子之一,每間房都安排得極其講求,梨木桌椅,紅木床榻。乒乓喀喇之聲不斷,顯是房中器具一件件碎裂。老鴇臉上肥肉直抖,口中唸佛,肉痛無已。那四名鹽梟不竭呼喊呼喚,房中那客人卻默不出聲。廳堂上世人都站得遠遠地,唯恐遭上池魚之殃。但聽得兵刃碰撞之聲越來越快,俄然有人長聲慘呼,猜想是一名鹽梟頭子受了傷。
車伕問道:“客長,去那邊?”那人道:“到城西,得勝山!”車伕一怔,道:“得勝山?這深更半夜去城西嗎?”那人道:“不錯!”手中單刀在車轅上悄悄一拍。
兩人走出麗春院,巷中靜悄悄的竟然無人,想必眾鹽梟趕上勁敵,轉頭搬救兵去了。
車伕心中驚駭,忙道:“是,是!”放下車帷,趕驢出城。那人閉目養神,呼吸短促,偶然咳嗽幾聲。
那人轉出巷子,來到小街上,昂首看了看天上星鬥,道:“我們向西走!”走出數丈,劈麵趕來一輛驢車。那人喝道:“雇車!”趕車的停了下來,見二人渾身血汙,臉有訝異疑忌之色。那人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,約有四五兩重,道:“銀子先拿去!”那趕車的見銀錠不小,當即泊車,放下踏板。
東配房那人哈哈大笑,說道:“老子不姓賈,隻是你們這批傢夥胡罵六合會,老子可聽著不順耳。老子不是六合會的,卻曉得六合會的朋友們個個是豪傑豪傑。你們這些販私鹽的,跟他們提鞋兒、抹屁股也不配。”
那鹽梟氣無可泄,砰的一拳,打在那中年妓女臉上。那妓女立時暈了疇昔。那孩子撲到她身上,叫道:“媽,媽!”那鹽梟抓住孩子後領,將他提了起來,正要伸拳打去,那老者喝道:“彆胡吵!放下小娃子。”那鹽梟放下孩子,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,將他踢得幾個筋鬥翻將出去,砰的一聲,撞在牆上。
眾鹽商趕上他的目光,都神采惶恐,連連點頭,心下卻也安然:“他們江湖上幫會自夥裡肇事尋仇,跟旁人可不相乾。”
那踢倒了孩子的大漢陰囊兀自痛得短長,見那孩子從牆邊爬起,憤怒之下,又揮拳向他打去。那孩子側身閃避,那大漢反手一記耳光,打得那孩子轉了兩個圈。眾龜奴、鹽商目睹這鹽梟如此凶惡,再打下去,勢需求將那孩子活活打死,但是誰也不敢出言相勸。那大漢右拳舉起,又往孩子頭頂擊落。那孩子向前一衝,無地可避,便即推開配房房門,奔了出來。廳上世人都“啊”的一聲。那大漢一怔,卻不敢突入房中追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