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名鹽梟正自疾走,忽聽得小孩哭叫,一怔之下,立時留步回身,隻聽得他大聲哭叫:“你如何死了?”不由得又驚又喜。一人道:“這惡賊死了?”另一人道:“他受傷很重,挨不住了。這小鬼如此哭法,天然是死了。”遠瞭望去,隻見那人蜷成一團,躺在地下。先一人道:“就算冇死,也不消怕他了。我們割了他腦袋歸去,豈不是大功一件?”另一人道:“妙極!”兩人手挺單刀,漸漸走近。隻聽那小孩兀自捶胸頓足,放聲嚎啕,叫道:“老兄,你如何俄然死了?那些販私鹽的追來,我怎抵擋得了?”
茅十八道:“那邊有油條饅頭賣?”韋小寶道:“疇昔那邊冇多遠,有個小市鎮。茅大哥,你身邊銀子,借幾兩來使使?”茅十八一笑,又取出那隻元寶,說道:“哥兒倆你的就是我的,我的就是你的,拿去使便了,說甚麼借不借的?”
韋小寶依樣學樣,也抱拳道:“久仰,久仰!”又驚又喜:“茅大哥給我吹牛,實在我是甚麼江湖豪傑了?跌入長江,立即淹死!但這西洋鏡卻拆穿不得。”
茅十八側著頭看看他,嘿的一聲。
那小孩嚇了一跳,心道:“這裡有人?”果見柳樹後兩人漸漸走出來,兩人白布纏頭,青帶繫腰,自是鹽梟一夥了。兩人手中所握鋼刀一閃一閃,走了兩步,便即站住。那人喝道:“烏龜兒子王八蛋,從窯子裡一向釘著老子到這裡,卻不上來送命,乾甚麼了?”那小孩心道:“是了,他們要查明此人到了那邊,好搬救兵來殺他。”
茅十八道:“呸,人家是馳名的豪傑豪傑,怎能不肯?是我不肯。明天是三月廿九,是不是?半年之前,這場架便約好了的。厥後我給官府捉了關在牢裡,牽記取這場約會,非來不成,隻好逃獄趕來,逃獄時殺了幾個鷹爪孫,揚州城裡才這麼鬨得亂糟糟的,懸下他媽的賞格緝捕老子。他奶奶的,偏生前天又趕上好幾個工夫很硬的鷹爪子,殺了他們三個,本身竟還受了點傷,也真算倒足了大黴。”
韋小寶依言拖開死人,當時朝陽初升,這纔看清楚茅十八約莫四十來歲年紀,手臂上肌肉盤虯,目閃精光,神情威猛,當下將三柄鋼刀拿到溪水之旁,蘸了水,在一塊石頭上磨了起來。心想:“對於鹽估客,有一把刀也夠了。倘若這茅老兄給人殺了,餘下兩柄刀又磨來乾甚麼?莫非讓人用來殺我韋小寶嗎?”他向來怠惰,裝模作樣的磨了一會刀,道:“我去買些油條饅頭來吃。”
茅十八道:“我給兩位引見一名好朋友。”指著老者道:“這位吳老爺子,大號叫作大鵬,江湖上人稱‘摩雲手’,拳腳工夫,武林中大大馳名。”那老者笑道:“茅兄給我臉上貼金了。”說著擺佈顧視,不見另有旁人,不由非常驚奇。茅十八指著那禿子道:“這位王徒弟單名一個‘潭’字,外號‘雙筆開山’,一對判官筆使將出來,當真入迷入化。”那禿頂道:“茅兄諷刺了,鄙人是你的部下敗將,忸捏得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