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名鹽梟正自疾走,忽聽得小孩哭叫,一怔之下,立時留步回身,隻聽得他大聲哭叫:“你如何死了?”不由得又驚又喜。一人道:“這惡賊死了?”另一人道:“他受傷很重,挨不住了。這小鬼如此哭法,天然是死了。”遠瞭望去,隻見那人蜷成一團,躺在地下。先一人道:“就算冇死,也不消怕他了。我們割了他腦袋歸去,豈不是大功一件?”另一人道:“妙極!”兩人手挺單刀,漸漸走近。隻聽那小孩兀自捶胸頓足,放聲嚎啕,叫道:“老兄,你如何俄然死了?那些販私鹽的追來,我怎抵擋得了?”
他想起平話先生說故事,大將上陣比武,馬足遭絆,摔將下來,敵將手起刀落,將之砍為兩段,便興倉促的去買繩索。來到一家雜貨鋪前,見鋪中一排放著四隻大缸,一缸白米、一缸黃豆、一缸鹽,另一缸是碎石灰。立時想起:“客歲仙女橋邊私鹽幫跟人打鬥,給人家用石灰撒在眼裡,頓時反勝為敗。我怎地冇想到這個主張?”繩索也不買了,買了一袋石灰,負在背上,回到茅十八身邊。
韋小寶依言拖開死人,當時朝陽初升,這纔看清楚茅十八約莫四十來歲年紀,手臂上肌肉盤虯,目閃精光,神情威猛,當下將三柄鋼刀拿到溪水之旁,蘸了水,在一塊石頭上磨了起來。心想:“對於鹽估客,有一把刀也夠了。倘若這茅老兄給人殺了,餘下兩柄刀又磨來乾甚麼?莫非讓人用來殺我韋小寶嗎?”他向來怠惰,裝模作樣的磨了一會刀,道:“我去買些油條饅頭來吃。”
茅十八道:“好,我們便睡一會,明日中午,有兩個朋友要來找我。我們約幸虧揚州城西得勝山相會,死約會,不見不散。”
韋小寶道:“揚州城裡貼滿了榜文,說是緝捕江洋悍賊茅十八,又是甚麼格殺非論,隻要有人殺了你,賞銀二千兩,倘如有人通風報信,因此捉到你,那就少賞些,賞銀一千兩。明天我還在茶社聽大師議論,說道你如許大本領,要抓住你、殺了你,那是不消想了,最好是曉得你的下落,向官府通風報信,領得一千兩銀子賞格,倒是一注橫財。”
他跟著問:“那你貴姓大名叫甚麼?”那人微微一笑,說道:“你既當我是朋友,我便不能瞞你。我姓茅,茅草之茅,不是毛蟲之毛,排行第十八。茅十八便是我了。”
茅十八躺在樹邊睡覺,聽到他腳步聲,便即醒了,翻開酒瓶,喝了兩口,大聲讚好,問道:“你喝不喝?”韋小寶從不喝酒,這時要充豪傑豪傑,接過酒瓶便喝了一大口,隻覺一股熱氣湧入肚中,頓時大咳起來。茅十八哈哈大笑,說道:“小豪傑喝酒的工夫可還冇學會。”忽聽得遠處有人朗聲道:“十八兄,彆來好啊?”
茅十八道:“吳兄、王兄,你兩位也很清健啊!”韋小寶心中突突亂跳,昂首向聲音來處瞧去,隻見通衢上兩小我快步走來,瞬息間便到了麵前。
韋小寶亂了一日,早已神困眼倦,聽他這麼一說,靠在樹乾上便即睡著了。
茅十八道:“我給兩位引見一名好朋友。”指著老者道:“這位吳老爺子,大號叫作大鵬,江湖上人稱‘摩雲手’,拳腳工夫,武林中大大馳名。”那老者笑道:“茅兄給我臉上貼金了。”說著擺佈顧視,不見另有旁人,不由非常驚奇。茅十八指著那禿子道:“這位王徒弟單名一個‘潭’字,外號‘雙筆開山’,一對判官筆使將出來,當真入迷入化。”那禿頂道:“茅兄諷刺了,鄙人是你的部下敗將,忸捏得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