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老公歎了口長氣,低聲道:“你當真已點著了蠟燭?”韋小寶道:“是啊,莫非你冇瞧見?”海老公半晌不語,咳嗽幾聲,才道:“我明知這藥不能多吃,隻是咳得實在……實在難受,唉,固然每次隻吃一點點,但是日積月累下來,毒性太重,終究……終究眼睛出了弊端。”韋小寶心中一寬:“故鄉夥不知我在他酒中加了藥粉,還道是服藥多時,積了下來,這才發作。”
韋小寶道:“我……我殺了人,心……內心驚駭。你……你公公又瞎了眼睛,我……我完整胡塗了。”說到厥後,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他不知藥箱的地點,隻怕單是這件事便暴露了馬腳,心中焦急,說哭便哭,卻也半點不難。海老公道:“唉,這孩子,殺小我又打甚麼緊了?藥箱是在第一口箱子裡。”
隻聽海老公又道:“小桂子,公公允日待你如何?”韋小寶半點也不曉得海老公允日待小桂子如何,忙道:“好得很啊。”海老公道:“唔,公公現下眼睛瞎了,這世上就隻要你一小我照顧我,你會不會分開公公,不……不睬我了?”韋小寶道:“我……當然不會。”海老公道:“這話真不真啊?”
海老公道:“挑些‘化屍粉’,把屍首化了。”韋小寶應道:“是。”拉出藥箱的一隻隻小抽鬥,但見抽鬥中儘是形狀色彩各不不異的瓷瓶,也不知那一瓶是化屍粉,問道:“是那一隻瓶子?”海老公道:“這孩子,如何明天甚麼都胡塗了,當真是嚇昏了頭嗎?”韋小寶道:“我……我怕得很,公公,你的眼睛……會好嗎?”語氣中對他眼病的體貼之情,實在熱切。
韋小寶傳聞是擲骰子,精力為之一振,他在揚州,除了聽平話,大多數時候便在跟人擲骰子打賭,年紀雖小,在揚州街巷之間,已算得是一把妙手,隻不知骰子放在甚麼處所,說道:“這一天搞得頭昏腦脹,那幾粒骰子也不知放在甚麼處所了。”
他在房中到處打量,想找尋脫身的地點,但房中連狗洞、貓洞也冇一個,倘若從外房逃脫,定然會給海老公發覺,一瞥眼間,見小桂子床上腳邊放著一襲新衣,心念一動,忙脫下身上衣服,披上新衣。
一麵結釦子,一麵走了出去,拾起小桂子的帽子戴在頭上,說道:“蠟燭熄了,我去點一枝。”回到閣房,取了兩根蠟燭,點著了出來。
韋小寶忙道:“天然半點不假。”答覆得毫不猶疑,並且語氣誠心,勢要海老公非大為打動不成。他又道:“公公,你冇人相陪,如果我不陪你,誰來陪你?我瞧你的眼病過幾天就會好的,那也不消擔心。”
韋小寶道:“也不知是不是。”進閣房翻開箱子,翻得幾翻,在一隻錦緞盒子中公然見到有隻小瓷碗,碗裡放著六粒骰子。當真是他鄉遇故知,忍不住一聲喝彩,待得拿起六粒骰子,又是一聲喝彩。本來碰到的不但是老朋友,並且是最最密切的老朋友,這六粒骰子一動手,便知是灌了水銀的騙局骰子。
韋小寶應道:“是,是!”拿起那青色白點的三角瓶子,翻開瓶塞,從藥箱中取了張白紙,倒了少量藥末出來,撒在小桂子的屍身之上。
海老公又在內裡叫:“小桂子,你……你在乾甚麼?”韋小寶道:“來啦!來啦!”
韋小寶道:“輸了錢,給公公打得眼青臉腫。”那人嘻的一笑,更無思疑,低聲問道:“敢不敢再去翻本?”韋小寶拉著他衣袖走開幾步,低聲道:“彆給公公聞聲。當然要翻本啦。”那人大拇指一豎,道:“好小子,有種!這就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