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小寶心想:“你們一會兒哭,一會兒笑,倒像小孩兒普通。”
這些人一色青衣,頭纏白布,腰繫白帶,都戴了喪,臉含悲忿哀思之色。大廳正中設著靈堂,桌上撲滅著八根極粗的藍色蠟燭。靈堂旁掛著幾條白布輓聯,豎著招魂幡子。韋小寶在揚州之時,每逢大戶人家有喪事,老是去湊熱烈,討賞錢,乘人慌亂不覺,就順手牽羊,拿些器皿藏入懷中,到市上賣了,便去打賭,是以靈堂的陳列看得慣了,一見便知。
那高瘦老者說道:“好,我青木堂重振雄風,大夥揚眉吐氣,重新抬開端做人。這兩年來,青木堂兄弟們個個都似無主孤魂普通,在六合會中集會,彆堂的兄弟隻消瞧我一眼,嘲笑一聲,我就忸捏得無地自容,對會中的大事小事,不敢插嘴說一句話。固然總舵主幾次傳了話來開導我們,說道為尹香主報仇,是六合會全部兄弟的事,決不是青木堂一堂的事。但是彆堂兄弟們卻不這麼想啊。自今而後,那可大不不異了!”
那高瘦老者道:“這兩年來,本堂無主,大夥兒推兄弟暫代執掌香主的職司。現下尹香主的大仇已報,兄弟將令牌交在尹香主靈前,請眾兄弟另選賢達。”說著在靈座前跪倒,雙手拿著一塊木牌,拜了幾拜,站起家來,將令牌放在靈位之前。
人叢中一個衰老的聲音喝道:“上祭!”一名上身赤裸、頭纏白布的雄渾大漢大踏步走上前來,手托木盤,高舉過頂,盤中鋪著一塊紅布,紅布上鮮明放著一個血肉恍惚的人頭。韋小寶幾乎兒暈去,心想:“辣塊媽媽,這些王八蛋要來割老子的頭了。”又想:“這是誰的頭?是康親王嗎?還是索額圖的?不會是小天子的罷?”木盤舉得甚高,看不見首級麵龐。那大漢將木盤放在供桌上,撲地拜倒。大廳上哭聲又振,世人紛繁膜拜。
過了好一會,那高瘦老者道:“這個清宮中的小寺人陰錯陽差,殺了鼇拜,那自是尹香主在天之靈暗中佑護,假手於一個小孩兒,除此大奸。大師都是鐵錚錚的男人漢,也不能抹著知己扯謊話。”世人麵麵相覷,有的不由點頭,本來興高采烈,但想到殺死鼇拜的並非青木堂兄弟,而是個清宮寺人,頓時都感大為絕望。
跟著身子閒逛,猜想木車推出了大門。棗子之間雖有空地,不致堵塞,卻也呼吸困難。韋小寶驚魂略定,心想:“這些鼇拜的家將部下把老子拿了去,勢需求挖出老子的心肝來祭鼇拜。最好是途中趕上官兵,老子用力一滾,木桶翻倒,便暴露了馬腳。”但是四肢給緊緊綁住,那邊動得分毫?木桶外模糊傳來轔轔車聲,身子顛簸不已,行了很久,又那邊碰到官兵了?韋小寶謾罵一陣,驚駭一陣,俄然張口咬了一枚棗子來吃,倒也肥大苦澀,吃得幾枚,驚懼之餘,極其倦怠,過未幾時,竟爾沉甜睡去。
韋小寶見廳上這些人明顯都有武功,本身隻怕一個也打不過,要逃脫那是千難萬難,但擺佈是個死,幸虧捆綁已解,總得嚐嚐,最不濟逃不了,給抓了返來,一樣的高興剖膛,莫非還能多開一次,多剖一回?歸君子已死了,也不會再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