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小寶道：“不，不！是他們親口說的。大師都說鼇拜這大奸臣殘害良民，老百姓們恨他恨到了骨頭裡。皇上一上來就把他殺了，那是大大的功德。他們恭維你是甚麼鳥生，又是甚麼魚湯。主子也不大懂，想來老是好話，聽著可高興得緊。”

韋小寶又道：“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正在北京，帶了多量珠寶財物向天子進貢。吳三桂真要行刺天子，不會在這時候。再說，他行刺天子乾甚麼？隻不過是想起兵造反，本身做天子。他一起兵，韃子立即抓住他兒子殺了，他為甚麼好端端的派兒子來北京送命？”陳近南又點頭道：“不錯。”

韋小寶道：“他派人去皇宮行刺，徒然送了很多部下人的性命，對吳三桂卻涓滴無損，那便是冇本領，可說是大大的笨伯。”陳近南道：“你安知對吳三桂涓滴無損？”韋小寶道：“這沐家小公爺用的戰略是極笨的。他叫進宮行刺之人，所穿內衣上縫了‘平西王府’的字，所用兵刃上又刻了‘平西王府’或‘大明山海關總兵府’的字。韃子又不是笨伯，天然會想到，如真是吳三桂的部下，怎會用刻上了字的兵器？”陳近南點頭道：“這話倒也不錯。”

康熙淺笑道：“剛纔多隆來報，說道太背工下的一名寺人頭兒放走了刺客，我正奇特，本來是你做的手腳。”

陳近南一聽之下，感覺這徒兒見事明白，六合會中武功妙手很多，腦筋如此清楚之人卻冇幾個。當初他讓這孩子任青木堂香主，隻為了免得青木堂中兩派紛爭，先應了世人誓詞，漸漸再選立賢達，韋小寶既是本身弟子，屆時命他退位讓賢便是。這時聽了他這番話，暗想：“這孩子有膽有識，現在已挺了不起，再磨練得幾年，便當真做青木堂香主，也一定便輸了給其他九位香主。”問道：“韃子曉得了冇有？”

康熙一怔，隨即明白，哈哈大笑，道：“本來是堯舜禹湯，他媽的，甚麼鳥生魚湯！”他想堯舜禹湯的恭維太通俗，韋小寶決計假造不出，自不會假。那知平話先生說《英烈傳》之時，曾說群臣不竭歌頌朱元璋是堯舜禹湯，韋小寶聽得熟了，雖不明其意，卻知“鳥生魚湯”乃專拍天子馬屁的好話，朱元璋每次聽了，都是“龍顏大悅”。

沐王府世人辭出後，陳近南道：“小寶，跟我來，我瞧瞧你這幾個月來，工夫進境如何了。”韋小寶心中怦怦亂跳，臉上頓時變色，應道：“是，是。”跟著師父走進東邊一間配房，說道：“師父，天子派我查問宮中刺客的下落，弟子可得趕著回報。”

韋小寶要逞豪傑，天然不說開釋刺客是奉了天子之命，回宮去絕無傷害，吹牛道：“弟子已拉了幾個替死鬼，將事情推在他們頭上，看來一時三刻，一定會狐疑到弟子身上。師父叫我在宮裡刺探動靜，倘若為了救沐王府三人，今後不能回宮，難道誤了師父大事？”

陳近南平生當中，不知聽過了多少恭維阿諛的言語，但這幾句話出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之口，樸拙可喜，不由得微微一笑。他可不知韋小寶賦性機警，而倡寮與皇宮兩處，更是天下最虛假、最奸滑的地點，韋小寶浸身於這兩地當中，其機巧狡獪，早已遠勝平常大人。陳近南在六合會中，平常相處的均是肝膽相照的豪傑男人，那想獲得這個小弟子言不由衷，十句話中恐怕有五六句就靠不住。他拍拍韋小寶肩頭，淺笑道：“小孩子曉得甚麼？你安知沐家小公爺冇甚麼本領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