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怡從衣衿底下伸手疇昔,握住了韋小寶左手,說道:“人怕鬼,鬼更怕人呢。一有火光,鬼就逃脫了。”
韋小寶隻嚇得張口結舌,神采大變。
那老者點了點頭,喝了口酒,斜著眼睛道:“幾位從北京來?”徐天川道:“恰是。”那老者道:“在道上可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寺人嗎?”
敖彪問道:“師父,這些人是甚麼路道?”吳立品點頭道:“瞧不出,聽口音彷彿是魯東,關東一帶的人,不像是六扇門的鷹爪。莫非是私梟?可又冇見帶貨。”
韋小寶見沐劍屏不住發顫,確是難以支撐,又不肯在方怡麵前逞強,輸給了劉一舟,便道:“好,大夥兒這就去罷!倘若見到惡鬼,可須謹慎!”
又有人喝道:“快帶路!又不是沐浴,在這大雨裡泡著,你道滋味好得很麼?”趙老三道:“各位爺們,老兒冇嫌命長,可不敢去了。我勸各位也彆去罷。這裡向北,再行三十裡,便有市鎮。”頓時世人都道:“這般大雨,怎再捱得三十來裡?我們這很多人,還怕甚麼鬼?”趙老三道:“好罷,大夥兒向西北,拐個彎兒,沿山路進坳,就隻一條路,不會錯的……”世人不等他說完,已縱馬向西北方馳去。趙老三騎的是頭驢子,微一遊移,拉過驢頭,轉頭向東南邊來路而去。
一名男人低聲道:“章三爺,管他是人是鬼,一等天明,一把火,把這鬼屋燒成他媽的一片白地。”那老者搖手道:“我們要緊事情還冇辦,不成另生枝節。坐下來歇歇罷!”世人衣衫儘濕,便在廳上生起火來。有人取出個酒葫蘆,拔開塞子,遞給那老者喝酒。
那老者哼的一聲,俄然大聲道:“我們路經貴處,到此避雨,擅闖寶宅,特此謝過,賢仆人可肯賜見麼?”這番話中氣充分,遠遠送了出去。過了很久,前麵冇涓滴動靜。
韋小寶見方怡一臉獵奇之色,終究悄悄對沐劍屏說了:“我小便之時,背轉了身子,左手中抓了一把蒙汗藥,轉頭去翻揀薄餅,餅上天然塗了藥粉。我吃的那張餅,隻用右手拿,左手全然不碰。這可懂了嗎?”沐劍屏道:“本來如此。”傳話以後,方怡又問:“你那邊來的蒙汗藥?”韋小寶道:“宮裡侍衛給的,救你劉師哥,用的就是這些藥粉。”韋小寶小便之時,方怡、沐劍屏都不便瞧他,他手抓蒙汗藥、以蒙汗藥沾上薄餅,她們自冇發覺。這時大雨滂湃,在屋麵上打得嘩啦啦急響,韋小寶的嘴唇直碰到沐劍屏耳朵,所說的話才氣聽到。
劉一舟大聲叫道:“女鬼!一屋子都是女鬼!”世人一齊轉頭瞧著他,一時之間,誰都冇出聲。
方怡又在沐劍屏耳邊低聲道:“你問他,到底使了甚麼法兒,纔將劉師哥迷倒。”
一個衰老的聲音說道:“啊喲,這裡本來有座小廟能夠躲雨,恰好又倒了。”另一人大聲問道:“喂,老鄉,你們在這裡乾甚麼?”徐天川道:“我們在廟裡躲雨,這廟塌了下來,幾乎兒都給壓死了。”頓時一人罵道:“他媽的,落如許大雨,老天爺可不是瘋了。”另一人道:“趙老三,除了這小廟,四週一間屋都冇有?有冇山洞甚麼的?”
那老者搖了點頭,大聲道:“這裡仆人既然不肯訪問俗客,我們可不能私行騷擾。便在廳上避一避雨,一等天明雨停,大夥兒儘快解纜。”說著連打手勢,命世人不成說話,側耳聆聽,過了很久,不再聽到哭泣之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