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小寶叫道：“張豐年！”這時賭場當中，除了縮在屋角的幾名伴計，隻張豐年一人閒著，他應道：“喳！”唰的一聲，拔了腰刀。瘦梵衲叫道：“狗侍衛，你有種就過來。”張豐年舉起腰刀，恐怕這矮瘦子傷了韋小寶，竟不敢走近一步。

他滿臉脹得通紅，便如是個血球，兩隻短短的胖手在身邊東摸西摸，再也摸不到甚麼東西好押，俄然提起躺在地下的趙齊賢，說道：“這傢夥總也值得幾百兩罷？我押他。”說著將趙齊賢橫在桌上一放。趙齊賢給人點了穴道，早已涓滴轉動不得。

韋小寶看了桌上牌印，擲了個五點，農戶先拿牌，那是一對天牌。矮瘦子一張長三，一張板凳，兩張牌加起來也不及一張天牌點子多，口中喃喃謾罵，隻好認輸，當下又押了四百兩銀子。三副牌賭下來，矮瘦子輸得乾清乾淨，麵前一兩銀子也不剩了。

那鄉農道：“小兄弟手氣好，你來擲骰子罷。”

那矮瘦子右手將韋小寶高高舉在空中，奇道：“咦，你如何來了？為甚麼使不得？”隻聽陸高軒的聲音道：“這一名韋……韋大人，大有來頭，千萬獲咎不得，快快放下。”矮瘦子喜道：“他……他是韋……韋……他媽的韋小寶？哈哈，妙極，妙極了！我正要找他，哈哈，這一下可找到了。”說著回身便向門外走去，右手仍舉著韋小寶。

胖梵衲和陸高軒同時叫道：“使不得！”叫聲未歇，瘦梵衲身上已同時多了三隻手掌。老叫化的手掌按住了他頭頂“百會穴”，李西華的手掌按在他後腦的“玉枕穴”，那鄉農的手掌卻按在他臉上，食中二指彆離按在他眼皮之上。百會、玉枕二穴都是人身要穴，而那鄉農的兩根手指更是稍一用力，便挖出了他一對眸子。那瘦梵衲實在太矮了，比韋小寶還矮了半個頭，乃至三人同時脫手，都號召在他那圓圓的腦袋之上，連胸背要穴都按不到。

矮瘦子將一個圓頭搖得博浪鼓般，說道：“老子就是愛賭牌九。”韋小寶道：“你不懂牌九，又賭甚麼？”矮瘦子大怒，一把抓住他胸口，提了起來，一陣搖擺，說道：“你奶奶的，你說我不懂牌九？”

馮錫範左足一抬，在他肩頭悄悄一撥，瘦梵衲仰天顛仆。但是他臀上肥肉特多，是滿身重量集合之處，跌倒以後，固然身上使不出勁，卻自但是然的又坐了起來。

轉念又想：“胖梵衲曾說，當年他跟師兄瘦梵衲二人，奉教主之命赴外洋辦事，未能依期趕回，乃至所服豹胎易筋丸的毒性發作，胖梵衲變得又高又瘦，瘦梵衲卻成了個矮瘦子。現下他二人早已服體味藥，本來的身形卻已變不回了，這矮瘦子又要解藥來乾甚麼？啊，是了，假太後老婊子身上的豹胎易筋丸毒性未解，這瘦梵衲跟她睡在一個被窩裡，天然是老相好了。”大聲道：“你要豹胎易筋丸解藥，還不快快將我放下？”

韋小寶看了桌上牌印，早知矮瘦子拿的是一張四六，一張虎頭，隻要一點，己方倒是個地牌對，對那鄉農道：“老兄，我擲骰子，你看牌，是輸是贏，各安天命。”那鄉農拿起牌來摸了摸，便合在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