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小寶取出吳三桂所贈的那枝洋槍,對吳六奇道:“吳大哥,你這麼遠路來看兄弟,實在感激不儘,這把羅刹國洋槍,請你紀念。”吳三桂本來送他兩枝,另一枝韋小寶在領出沐劍屏時,交了給夏國相作憑據,而後倉促離滇,不及要回。
陳近南淺笑道:“當年國姓爺攻打台灣,紅毛鬼炮火短長,公然極難抵敵。我們當時便修建土堤,把幾千名紅毛兵圍在城裡,斷了城中水源,叫他們冇水喝。紅毛兵熬不住了,衝出來進犯,我們白日不戰,隻早晨跟他們近鬥。興珠,當時怎生打法,跟大師說說。”
船埠旁一個船伕笑道:“這位小總爺,昨晚半夜半夜裡風雨最大的時候,要雇我們的船出江,說是要尋人,先說給五十兩銀子,冇人肯去,他又加到一百兩。張老三貪錢,答允了,但是剛要開船,豁喇一聲,大風吹斷了桅杆。這麼一來,可誰也不敢去了。他急得隻大哭。”
吳六奇和馬超興知他師徒倆有話說,便即退出。
陳近南道:“但是景象有些分歧。當年在台灣的紅毛兵,不過三四千人,死一個,少一個。羅刹兵如來進犯,少說也有幾萬人,源源而來,殺不堪殺,再說,地堂刀法隻能用於近戰。羅刹兵如用大炮轟擊,那也難以抵擋。”
韋小寶和他站得近了,看得清楚,見他兩鬢斑白,神采蕉萃,想是這些年來馳驅江湖,大受風霜之苦,不由得心下難過,要想送些甚麼東西給他,深思:“師父是不要銀子的,珠寶玩物,他也不愛。師父武功了得,也不稀少我的匕首和寶衣。”俄然間一陣打動,說道:“師父,有件事要稟告你白叟家。”
韋小寶取出四張五千兩銀票,交給馬超興,笑道:“馬大哥,煩你代為請貴堂眾位兄弟喝一杯酒,是我青木堂一點小意義。”馬超興笑道:“二萬兩銀子?可太多了,喝三年酒也喝不完。”謝過收了。
陳近南拉著他手,走入船艙,笑道:“這場大風雨,可當真了得。你嚇著了麼?”韋小寶道:“還好。”吳六奇和馬超興都走進艙來拜見。
林興珠道:“國姓爺於永曆十五年三月月朔日祭江,督率文武百官、親軍武衛,乘坐戰艦,自料羅灣出洋,二十四日到澎湖。四月月朔日達到台灣鹿耳門。門外有淺灘數十裡,紅毛兵又鑿沉了船,梗阻港口。我們的戰艦開不出來。正在冇法可施的當兒,俄然潮流大漲,眾兵將歡聲震天,諸艦湧進,在水寨港登岸。紅毛兵就帶了槍炮來打。國姓爺對大夥兒說,我們倘若後退一步,給趕入大海,那就死無葬身之地。紅毛鬼槍炮固然短長,大夥兒都須奮勇上前。眾兵將齊奉號令,智囊親身領了我們衝鋒。俄然之間,我耳邊彷彿打了幾千百個轟隆,麵前煙霧滿盈,前麵的兄弟倒了一排。大師一慌亂,就逃了返來。”
談了一會,風雨垂垂小了。陳近南問起吳三桂之事,韋小寶一一說了,碰到驚險之處,自不免加油添醬一番,各種顛末,連馬超興也是初次得聞。陳近南傳聞已拿到了蒙古使者罕帖摩,真憑實據,吳三桂非倒大黴不成,非常歡樂;又傳聞羅刹國要在北方呼應吳三桂,篡奪關外大片地盤,不由得皺起了眉頭,半晌不語。
吳六奇謝了接過,依法裝上火藥鐵彈,燃燒向著庭中施放一槍,火光一閃,砰的一聲大響,庭中的青石板石屑紛飛,世人都嚇了一跳。陳近南皺起眉頭,心想:“羅刹國的火器竟這般鋒利,倘若發兵進犯,可真難以抵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