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小寶沉吟半晌,說道:“有了。就請查先生假造一封信,算是吳三桂寫給這狗官的。這狗官吹牛,說道遵循排行算起來,吳三桂是他族叔甚麼的,如果假造手劄嫌費事,就將吳六奇大哥這封信抄一遍就是了。隻消換了高低的名字。非論是誰跟吳三桂勾搭,我砍了他的腦袋,小天子必然禦準。”
世人一齊稱善。顧炎武笑道:“韋香主才情敏捷,這移花接木之計,可說是一箭雙鵰,即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。伊璜兄,就請你大筆一揮罷。”查伊璜笑道:“想不到本日要給吳三桂這老賊做一次記室。”
高彥超出去扣問,返來笑道:“這狗官字‘顯揚’。他問為甚麼問他彆字。我說欽差大臣要寫信給京裡吏部、刑部兩位尚書,詳細獎飾他的功績,呈報他的官名彆字。這狗官笑得嘴也合不攏來,賞了我十兩銀子。”說著將一錠銀子在手中一拋一拋。世人又都大笑。
相見之下,桑結和葛爾丹卻非常親熱,大讚韋小寶義氣深重。待得阿琪歡歡樂喜的出來相見,葛爾丹更心花怒放。這時阿琪手銬早已撤除,重施脂粉,打扮劃一。
桑結和葛爾丹明顯為神龍教所擒,幸得韋小寶開釋洪夫人,將他二人換回,但在韋小寶說來,倒似是他二人將仇敵打得大敗虧輸普通。桑結臉有慚色,心中悄悄感激。葛爾丹卻眉飛色舞,在心上人之前對勁洋洋。
韋小寶笑道:“我們在昆明之時,眾位哥哥假扮吳三桂的衛士,去倡寮喝酒打鬥。兄弟感覺這戰略不錯,昨晚依樣葫蘆,又來一次。”群雄點頭,均想:“本來如此。”韋小寶心想若再多說,不免暴露馬腳,便道:“這中間的詳情,也不消細說了。”伸手入懷,摸了吳六奇那封手劄出來。
六合會群雄麵麵相覷,不知他三人說些甚麼,隻道是甚麼幫會切口,江湖暗語。
說話之間,親兵報導有客來訪,一個是大喇嘛,一個是蒙古王子。韋小寶請六合會群雄以親兵成分伴同訪問,恐怕這兩個“結義兄長”翻臉無情,一麵又去請阿琪出來。
兩人大吃一驚,神采大變。馬佑庸庸碌碌,慕天顏卻很有應變之才,低聲道:“那吳某如此說,是勸大人造反。他不要腦袋了。”韋小寶道:“我要他說得明白些,他老是拋書袋,甚麼先發後發。我說老子年紀悄悄,已做了大官,還不算先發嗎?”
韋小寶一聽大喜,忍不住跳起家來,叫道:“他媽的,這長季子公然乾起來啦。”
顧、查、呂三人一走,韋小寶滿身暢快,心想:“朝廷裡那些做文官的,個個也都是讀書人,偏是那麼風趣。江蘇省那些大官,比如馬撫台、慕藩台,可也比顧先生、查先生他們好玩。如果交朋友哪,吳之榮這狗頭也勝於這三位老先生了。”正想到巡撫、佈政司,親兵來報,巡撫和佈政司求見。韋小寶一凜:“莫非泄漏了風聲?”
群雄大為驚奇,韋香主昨晚之事確切過分荒唐。宿娼嫖院,那也罷了,卻從倡寮裡抬了一張大床出來,搬了七個女子招搖過市,亂七八糟,無以複加,本來竟是為了相救顧炎武和吳六奇,那當真想破頭也想不到了,當下齊問打量。
韋小寶心中雖對顧炎武非常恭敬,但這三位名流說話咬文嚼字,每句話都有典故,甚麼“鄧高密、郭汾陽”的不知所雲,要聽懂一半也不大輕易,跟他們多談得一會,便覺周身不安閒,傳聞要走,恰是求之不得,心道:“你們三位老先生打賭是必然不喜好的,見了倡寮裡的女人隻怕要嚇得魂不附體。我若罵一句‘他媽的’,你們非瞪眸子、吹鬍子不成,還是快快的請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