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笑道:“這件金絲背心,是在前明宮裡獲得的,當時鼇拜建功很多,又衝鋒陷陣,身上刀槍矢石的傷受了很多,是以上攝政王賜了給他。當時候我派你去抄鼇拜的家,抄家清單上可冇這件背心。”韋小寶隻要嘻嘻而笑,神采難堪。康熙笑道:“你本日要脫給我穿,足見你挺有忠愛之心。但我身在深宮,侍衛千百,諒來刺客也近不了我的身。這背心是不消了。你在內裡給我辦事,常常碰到凶惡,這件背心,算是我本日賜給你的。這賊名兒從今起可就免了。”韋小寶又跪下謝恩,已出了一身盜汗,心想:“我偷《四十二章經》的事,皇上可彆曉得纔好。”
韋小寶笑道:“皇上聖明,曉得這拜把子是裝腔作勢,當不得真的,他們一心一意是在向皇上討賞。桑結是想當活佛,達賴活佛、班禪活佛以外,想請皇上開恩,再賞他一個桑結活佛做做。那葛爾丹王子,倒是想做甚麼‘全部兒好’,這個主子就不明白了。”
康熙見她神采慘白,俄然之間心中一陣難過:“這女人害死我親生母親,害得父皇悲傷削髮,使我成為無父無母之人。她又軟禁太後數年,折磨於她,世上罪大惡極之人,實無過於此了,但是……但是……我幼年失母,一向是她撫養我長大。這些年來,她待我實在很有恩慈,就如是我親生母親普通。深宮當中,真正待我好的,恐怕也隻要麵前這個女人,另有這個奸刁混鬨的小桂子。”內心深處又模糊感覺:“若不是她害死了董鄂妃和董妃之子榮親王,以父皇對董鄂妃寵嬖之深,大位必然是傳給榮親王。我不但做不整天子,說不定另有性命之憂。如此說來,這女人對我還可說是有功了。”
康熙走到她麵前,喝道:“抬開端來。”毛東珠略一遊移,抬開端來,凝睇著康熙。
康熙連日調兵遣將,深以蒙藏兩路兵馬呼應吳三桂為憂,聽得韋小寶這麼說,不由得欣喜交集,道:“有這等事?”展開奏章一看,更喜出望外,揮手命侍衛先將毛東珠押出殿去,問韋小寶道:“這兩件大功,你如何辦成的?他媽的,你可真是個大大的福將哪。”當時西藏、蒙古兩地,兵力頗強,康熙既知桑結、葛爾丹暗中和吳三桂勾搭,已擺設重兵,預為之所,這時目睹兩道奏章中言辭恭敬誠心,反成為伐討吳三桂的強助,如何不教貳心花怒放?隻此事來得過分高聳,一時之間還不信是真。
康熙道:“小桂子,你對我忠心,我是曉得的。但是你做事也得規端方矩纔是。你身上這件背心,今後倘若也叫人抄家抄了出來,給人坦白淹冇了去,那可不大妙了。”韋小寶道:“是,是。主子不敢。”額上汗水不由得涔涔而下,又磕了幾個頭,這才站起。
康熙心中一陣難過,搖了點頭,對韋小寶道:“你帶她去慈寧宮朝見太後,說我請太後聖斷髮落。”韋小寶右膝一屈,應了聲:“喳!”康熙揮揮手,道:“你去罷。”韋小寶從懷中取出葛爾丹和桑結的兩道奏章來,走上兩步,呈給康熙,說道:“皇上大喜。西藏和蒙古的兩路兵馬,都已跟吳三桂翻了臉,決意為皇上著力。”
康熙哈哈大笑,道:“全部兒好?啊,是了,他想做準噶爾汗。這兩件事都不難,又不破鈔朝廷甚麼,到時候寫一道敕文,蓋上個禦寶,派你做欽差大臣去宣讀就是了。你去跟你大哥、二哥說,隻要當真著力,他們內心想的事我答允就是。可不準兩麵三刀,嘴裡說的是一套,做的又是一套,見風使舵,瞧那一邊兵戈占了上風,就幫那一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