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承誌見帳內站滿的都是布庫軍人,不下一二百人,心道:“啊,是了,這韃子天子愛看人比武,今晚又來瞧啦。算他眼福不淺,見到了軍人總教頭這等怪模樣。”他昨晚明白過這些布庫軍人的工夫,武功固然平平,但纏上了死命不放,實在難鬥,帳中軍大家數如此浩繁,要行刺天子是千萬不能,當下靜觀其變。
隻見一名滿洲女子起家相迎。這女子服飾華貴,帽子前麵也鑲了珍珠寶石。皇太極進房後,那女子回過身來,袁承誌見她約莫二十八九歲年紀,麵貌甚是端麗,滿身珠光寶氣,心想:“這女子不是皇後,便是貴妃了。啊,是了,皇太極去瞧軍人比武,這娘娘不愛看比武,便在這裡等著,這是天子的行宮。”
袁承誌心想:“這當真是天賜良機,我在路上出其不料的動手,比去宮中行刺可便利很多了。”低聲對胡桂南道:“這是韃子天子,你先歸去,我乘機在半路上脫手。”胡桂南又驚又喜,道:“盟主千萬謹慎!”
袁承誌跟在皇太極一行人以後,見眾侍衛高舉火把,向西而行,心想:“待他走得遠些再乾,免得動起手來,帳中眾軍人又趕來膠葛。”
次日淩晨,世人聚在花廳裡吃早餐。庭中積雪盈寸,本來昨夜下了半夜大雪。院子裡兩樹梅花含苞吐豔,暗香浮動,在雪中開得越加精力。
這日,青青在大宅中批示僮仆,粉刷安插。袁承誌獨安閒城內大街閒逛。走到一處,見稀有十名戶部庫丁手執兵刃,防備森嚴。聽途人說,是南邊解來漕銀入庫。他想這是崇禎天子的底子,得細心看看,當下站得遠遠的,察看四周情勢,突見兩條黑影從庫房屋頂上躍起,身法敏捷,一轉眼間,已在東方隱冇。袁承誌大奇,心想光天化日之下,竟有悍賊劫庫,倒也奇了。
袁承誌一退以後,又即上前。玉真子左手拉住棉被,唯恐滑脫,隻得以右掌迎敵。但這條大棉被多麼累墜,隻拆得兩招,腳下一絆,一個踉蹌,袁承誌順勢出拳,重重擊在他肩頭。玉真子又急又怒,他正在濃情暢懷之際,給胡桂南乘機偷去了寶劍衣服,本已大吃一驚,這時再遇勁敵,肩頭中了袁承誌破玉拳中的一招,整條右臂都痠麻了。他自八歲以後,從未在人前赤裸過身子,這時狼狽萬狀,全想不到如果拋去棉被,赤身露體的跟袁承誌脫手又有何妨?時當夜晚,又無多人在旁,就算給人瞧見了,他本是個風騷好色的男人,也冇甚麼大不了。但穿衣的風俗在心中已然根深柢固,手忙腳亂的隻顧抵擋來招,左手始終緊緊抓著棉被不放,隻以單手迎敵。再拆兩招,背心上又給袁承誌發掌擊中。這一掌蓄著混元功內勁,玉真子再也抵受不住,哇的一聲,吐出口鮮血。
青青接了珠子,直向閣房,袁承誌和洪勝海都跟了出來。洪勝海道:“那仆人走到門外,對一個乞丐說了幾句話,就回出去。我就跟著那乞丐。見他走過了一條街,就有衙門的一個公差迎上來。兩人說了幾句話,那乞丐又回到我們門前。”青青道:“那你就釘著那鷹爪?”洪勝海道:“恰是。那鷹爪卻不上衙門,走到一條衚衕的一座大院子裡。我見四下無人,上屋去偷偷張望。本來內裡聚了十多名公差,中間一個老頭兒,瞎了隻眼睛,大師叫他單教員,似是他們的頭子。我怕他們發覺,就溜返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