瞅了瞅寢房,鯤嬌忙著清算被褥,冇空理睬她,元靈均放下筆,把常日愛吃的小食全都翻出來裝上,抱著竹撞一蹦一跳地出了居室。
“好孩子。”公孫梓犀三步並做兩步,笑彎了眉眼,舉動手中酒壺搖了搖:“女人我正飲著一品佳釀,唯缺下酒的好物,知我心者唯有明玉也。僮兒,快將來箸子杯爵,徹夜好一醉方休。”
庭中白霧茫茫,枝葉裂縫透出零散橘光,昏黃綽約,雨絲喧鬨地飄著。
“——修。”矮榻上的人一聲長吟,似有愁緒煩惱。
她一聲不吭,眉眼間鮮見的端凝整肅,與昔日那位嬉皮笑容的女將軍的確判若兩人。
她瞟了眼呆若木雞的6遙雪,自求多福地衝他使了個眼色。
“你不喜便不喜,和我歌頌有甚乾係,姨母打也打過了,小侄今後不簪花便是,何必多加十板,你讓小侄明日如何見人。”
大兵小將齊上陣,時至晌午,公文謄寫結束,交由信使快馬往各個縣鎮,元靈均方鬆弛一口氣,公孫梓犀便撐了傘從門外施施然地出去。
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呐。母大蟲惹不得。
鯤嬌道:“公子好久未曾捱過板了,必定要遭些罪的。”
高祖天子在位時,對魯國公等曾與他並肩作戰,立下汗馬功績的功臣感念不忘,與彼時還是儲君的太宗提及,太宗天子動容不已,即位後秉承父誌,始終不忘功臣擁立之勞,並在遺詔垂教後代,子孫莫忘元氏由來根底,君王務需求善待建國以後。
公孫梓犀屬異類,好好的後闈婦人不做,整日舞劍弄槍,跟一群滿口粗語的臭男人混在軍中,高三郎反麵她鬨和離才讓人感到奇特。
公孫家祖祖輩輩承蒙聖恩,世襲國公爵位,依托先公庇廕,鐘鳴鼎食,遂成百年簪纓之族,聳峙臨安惶惑幾十年,傳至曾祖父時,公孫世家日漸式微,雖與當年的顯赫勢盛不成同日而語,但在同為建國以後的王謝舊族中,久負盛名。
女公孫另有三惡:一惡接受祖蔭苟活的紈袴膏粱,二惡敷粉簪花的陰柔男人,三惡處置女工的男人。
差役送來金銀花茶,公孫梓犀拾盞抿了幾口。6遙雪覷著她移開目光的空當,倉猝摘了髻上簪的君子蘭。
公孫梓犀振振有詞:“毫無丈夫氣勢的男人,我夙來不喜。”
內裡雨霏霏,露天下的柘樹枝頂風擺動,不過眨眼,雨勢便大了。
得知公孫梓犀來了郡上,並且住在郡齋,6遙雪悔怨不已,他不該受元靈均的勾引跟來。
6遙雪埋著臉,顫手摸向後腦勺,那處頓時髦起拇指大小的疙瘩,不由橫眉瞋目:“姨母,你定要下如此狠手嗎?”
“姑母來得好早啊。”元靈均往憑幾挪靠了幾分。
公孫梓犀單腳踩在窗台上,度量酒壺,仰脖痛飲,停下來又拾起箸子擊打壺口,口中唱道:“秋風蕭蕭愁殺人,出亦愁,入亦愁。座中何人,誰不懷憂?令我白頭。胡地多飆風,樹木何修修……”
“——不能言,腸中車輪轉。噯喲!”一根箸子“啪嗒”落地。
公孫梓犀收好傘出去,一眼瞥見背對門坐著的6遙雪,陰陽怪氣地笑起來:“6十一公子也在,真是好久不見,賊馳唸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