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牆下，虎視眈眈的眾親兵披堅執銳，齊齊圍住一處極不打眼的藏兵洞。幾十名灰頭土臉的丁壯百姓正忙得不亦樂乎，運出的泥沙越堆越高，穿越的架子車源源不竭送來大量的木料。以本地兵將為核心監守力量，沿途三步一崗，五步一哨。

一個個魂飛魄散，隻顧奔命的將士對號令置若罔聞，不敢返回樹林，一口氣奔出五裡開外，方擦汗相詢，“鬼……索命鬼跟來了嗎？媽的，半夜半夜，真嚇死人……”

“轟……”人馬一下子炸營，轉馬疾走的兵將誰也顧不上誰，搶先恐後逃離空位。揮動長槍，彷彿主將模樣的高大將領冒死嗬叱，“不準撤，哪來的鬼？清楚是老兒故弄玄虛，恐嚇我們，返來，都給我返來——”

緊隨儒者左手按弦，右手重拉琴絃，“啪”一聲脆響，彈回的弦叩擊琴麵，瞬時如拉弓放箭普通，刺耳的聲音奇特絕倫。古怪指法持續挑逗，揮動的手影垂垂融入騰躍的火光，陰沉、暴怒、怪誕、殘暴、幽怨、詭秘的顫音頃刻覆蓋對峙的疆場。如暴怒，似尖叫，又彷彿皮鞭抽打**，如入八寒天國，四方鬼影搖擺，一時讓人毛骨悚然。

城樓失語，清風無音，神乎其神的琴技震驚眾兵將，膽怯者、驚懼者、畏縮者、莊嚴者、凝神回味者兼而有之，各種神采莫衷一是。一口氣完成無題、端坐、鬼見、怪風、雷電、喝鬼、鬼訴、鬼出、呼天、曙景、雞唱和伐鼓十二段，淡定的儒者閉目墮入深思。門神般聳峙的兀曷赤明顯早有籌辦，屈膝跪下，“恩師，您必然非常累，讓弟子來服侍您……”

東門，影落寞，人噤語，肅立的兵將沿城垛一字排開。強弓起，勁弩張，凜冽殺氣隨閒逛的箭頭悄悄彌散。城樓正中心靠近箭樓的方位，凸包黵印在通亮的火光下顯得分外清楚，單手執槍，凜然生威的年青小將巍然不動。正火線，左關門弟子，右高壯主將，素衣飄須的儒者席地而坐。

屏氣噤聲，被震懾的兩邊將士一概保持側耳、挺胸、瞪眼標古怪姿式，撤除時偶然無的風聲，樓上樓下一片寂靜。莫名中，初聽甚覺素雅平淡的曲調俄然一變，一種驚霜寒雀抱樹無溫、吊月秋蟲偎欄自熱的孤傲透過綿綿不斷的琴聲鑽入心扉。神出鬼冇之聲中隱含殺伐之氣，並且越來越緊急，越來越短促，被無形揪住的心隨之起起伏伏。

“扶為師起來……”微微睜眼，儒者悄聲扣問，“敵兵撤退冇有？”扭頭一笑，“駙馬爺，小民班門弄斧，讓您見笑了。”

“師孃真乃神人，醫術蓋世，琴技絕倫，我等凡夫俗子唯有瞻仰……”悄悄咂舌，男人苦笑，“即便文龍故意請教，乃蠻人也不會承諾……”環顧一圈，“傳令，每座城樓遴選出十名神箭手，五人一組，輪班值守，決不答應敵兵滯留在兩百步以內。射人不射馬，射將不射兵，務求一擊斃命。徒單克寧，今晚由你批示迎敵，據本將猜測，東門乃重點封閉地區，找機遇認出敵兵主帥，六人齊射，一舉滅之！”

盜汗，飄墜而下，呼吸時漸加快，無言的煎熬中，不明馬隊團收回一聲驚叫，“啊……厲鬼索命來了……大師快逃呀……”

擠眼一笑，勁弩怒張，刹時鎖定樓下躍躍欲試的前鋒官。敢死隊長判定鬆弦，一支帶著風聲的利箭飛離城垛，劈風，破霧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獵物咽喉。間隔不長不短，堪堪二百步，等不覺得然的前鋒官發覺傷害，死神已然逼近。悶響起，人影翻，轟然倒下的敵將摔一個狗吃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