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忸捏，忸捏呀……”任由弟子攙扶，一麵拍打痠麻的雙腿，儒者一麵自嘲，“不瞞駙馬爺，焦尾琴乃亡妻之愛物，小民師從於她，但未能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月孃的琴技可謂一絕，特彆指法也由她親授，至今思來，彷彿昨日……”歎口氣，“此指法名叫‘撚起’，駙馬爺如有興趣，小民自當傾情相授。”

一覺醒來已日上三竿，不待通報的耶律迪烈徑直奔入客房，也不客氣，哈腰見禮並稟告，“將軍，掘洞趕上停滯，越深切大漠，流沙越無孔不入，工匠們疲於應對，導致速率減緩……”

緊隨儒者左手按弦，右手重拉琴絃，“啪”一聲脆響，彈回的弦叩擊琴麵，瞬時如拉弓放箭普通，刺耳的聲音奇特絕倫。古怪指法持續挑逗，揮動的手影垂垂融入騰躍的火光，陰沉、暴怒、怪誕、殘暴、幽怨、詭秘的顫音頃刻覆蓋對峙的疆場。如暴怒，似尖叫，又彷彿皮鞭抽打**，如入八寒天國，四方鬼影搖擺，一時讓人毛骨悚然。

“轟……”人馬一下子炸營，轉馬疾走的兵將誰也顧不上誰，搶先恐後逃離空位。揮動長槍，彷彿主將模樣的高大將領冒死嗬叱，“不準撤，哪來的鬼？清楚是老兒故弄玄虛，恐嚇我們，返來，都給我返來——”

“末將遵令！”斜睨盤桓不前的少量敵騎，徒單克寧揮手命令，“全部兵將退後，能做到兩百步穿楊的懦夫請出列，當選者一概換上勁弩。”

探視一番，四人當場簡短商談，在儒者的死力勸諫下，周文龍終究決定消弭乃蠻降兵兵器。不充作肉盾，直接派往掘洞現場，參與發掘。讓伊瑪木大人連夜安設世人食宿，確認換防挨次，叮嚀安防事件，完整放心的儒者隨年青駙馬爺返回府衙。

城牆下，虎視眈眈的眾親兵披堅執銳，齊齊圍住一處極不打眼的藏兵洞。幾十名灰頭土臉的丁壯百姓正忙得不亦樂乎，運出的泥沙越堆越高，穿越的架子車源源不竭送來大量的木料。以本地兵將為核心監守力量，沿途三步一崗，五步一哨。

一把古色古香的雅琴置於低矮木幾之上，左下側，盛滿淨水的缽盂微微泛動，木幾後，一股西域獨占的暗香無聲無息分散。輕撚香火，閉眼禱告，神態虔誠的儒者進入忘我狀況。半晌，微微睜眼，看清躍出雲層的皎月，朝弟子悄悄揮手。哈腰奉上火把，兀曷赤大氣也不敢出，生驚駭擾恩師。盥手，焚香，吐出一口長氣，儒者轉臉用眼色探聽。

一聲呼哨，錯愕的敵兵舞動盾牌，一麵哈腰拖拽將領，一麵轉馬逃回陣營。上馬圍上，冒死折騰，不利的前鋒官毫無反應。帶血的箭頭生生穿透脖頸，流淌的鮮血將鎧甲染成一片猩紅，人無語，靈魂飄飛。一個個既驚又怕，上跳下躥，左奔右走，恐嚇一番，被迫側耳聆聽。

“大人，琴技再好，也得靠您供應的諜報逃出世天……”出言恭維，兀曷赤曬然一笑，“不知大人今後如何籌算？跟從駙馬爺殺敵？另起爐灶嘯聚山林？”

東門，影落寞，人噤語，肅立的兵將沿城垛一字排開。強弓起，勁弩張，凜冽殺氣隨閒逛的箭頭悄悄彌散。城樓正中心靠近箭樓的方位，凸包黵印在通亮的火光下顯得分外清楚，單手執槍，凜然生威的年青小將巍然不動。正火線，左關門弟子，右高壯主將，素衣飄須的儒者席地而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