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廟在身後燃成火球。
對岸不知何時來了群哀鴻,老樂工的門徒坐在驢車上彈著裂弦的桐木琵琶。
韭菜花屏住呼吸,指尖摸到夾層暗格裡的桐木琵琶。
"畫押吧。"
簷角銅鈴在風裡叮噹亂響,她聞聲本身說"好",聲音輕得像胡蝶振翅。
猩紅的綢布展開在晨光裡,老婆子嘖嘖兩聲:
窗外春雨淅瀝,竟讓她想起故鄉屋後那株被雷劈過的老槐樹。
她跪在醉春樓後院的青磚地上,春寒料峭的風捲著脂粉氣鑽進鼻腔。
柳三娘俄然掐住她脖子按到屍身旁:
老樂工佝僂著揹出去:"三娘喚女人去前廳試新曲。"
韭菜花踉蹌著跪倒在蒲團上,觀音像的琉璃眸子映出她腐敗的半邊臉。
販子俄然抓住韭菜花手腕,
何創業提著帶血的繡春刀跨出去,官服上的血海棠凍成了冰碴:
春杏灑藥粉的手穩得像老樂工撥絃,
柳三孃的金護甲卡在排水柵裡閃動,像極了十四歲那年錯認的星光。
月白袍角濺上泥點,還是纖塵不染的模樣。
"你可得給我掙個合座彩。"
官兵長刀劈斷珠簾,"張大人供出他私販軍器!"
"何大人走錯門了吧?"
"當這裡是善堂?"
春杏死死捂住她的眼睛:
年關將近,守城兵丁笑罵著散去:
韭菜花嚥下桂花糖,甜腥味混著血腥氣在喉頭翻滾。
韭菜花攥碎供桌上的乾果。
"他拿你換了揚州三間綢緞莊,現在正摟著新買的胡姬聽曲呢。"
"半隻翡翠耳墜子,眼熟麼?"
韭菜花跌進腥臭的泔水桶,聞聲追兵在喊:
張大人撩開翡翠珠簾,蟒紋常服帶著龍涎香的氣味。
她腐敗的眼角滴著黃水,
"您摸摸這水蔥似的人兒,捨得讓她頂著疤接客?"
"這雪燕羹要吹涼了喝。"
女人的頭髮散了一地,像潑翻的墨汁。
"隻是'此去經年'那句,轉音該再顫三分。"
"讓你買的生石灰呢?"
"到底是長大了,連禦史大人的種都敢懷。"
後廚飄來燉肘子的香氣,她俄然想起離家前弟弟抓著燒餅啃得滿嘴流油的模樣。
流亡定在腐敗夜。
雨又下起來。
車轍俄然碾過石塊狠惡顛簸,箭桿撞在木板上收回悶響。
爹爹的草鞋在青磚上蹭出沙沙聲:
銅鏡裡映出男人清臒的麵龐,月白杭綢直裰上沾著杏花雨的氣味,與昔日那些渾身酒臭的客人截然分歧。
"含著這個,能少疼些。"
"那是前廳的姐姐在陪酒,等你會唱《十八摸》了......"
"春杏...你們把春杏..."
韭菜花下認識遞去茶盞。
"你猜那孩子脖頸的胎記像誰?"
"這但是龜茲國秘藥淬鍊的。"
"敢給女人避子藥?看我不揭了你的皮!"
"裡頭有人策應。"
"放..."
老樂工佝僂著從暗影裡走出,手裡捧著的桐木琵琶裂了道縫,
他俄然詭笑,
春杏臨走前去她手心塞了顆蠟丸:
鎏金護甲猛地戳進龜公肩膀,
韭菜花盯著帳頂繡的鴛鴦,俄然想起村口那條總衝她搖尾巴的大黃狗。
匕首寒光乍現,
女人滿臉是血地笑,
"記得說這是守宮砂未破的清倌人。"
錦衣衛的弓弩手在蘆葦叢中現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