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木梳在我掌心微微發燙,水草腥氣裡混著股如有若無的檀香。王嬸的掃帚俄然"哢"地斷成兩截,竹節裂口處排泄暗紅液體,順著青磚縫蜿蜒成個“井”字。
張做事俄然發瘋似的撕扯檔案袋,紙片雪花般飛舞。有張照片飄到我腳邊,上麵是具穿戴朝服的焦屍,腰間玉佩刻著“外務府造辦處”——這玉佩現在正掛在李隊長褲腰上,今早交代班時我還見他擦拭過。
“您父親當年不該開那口井。”李隊長扯開領口,鎖骨上的鬼臉紋身竟在爬動。紋身俄然展開三隻血眼,瞳孔裡映出年青時的爹在井邊燒紙,火堆裡飄出件染血的嬰孩肚兜。
走廊絕頂的值班室門板在晨光中泛著青,門縫下那道硃砂符卻在暗影裡發亮。我貼著牆根挪步,後頸汗毛俄然倒豎——門板上多了道頎長影子,梳著兩把頭,鬢角垂下的流蘇穗子正掃著門把手。
銅鈴在帆布包裡收回蜂鳴,震得我虎口發麻。李隊長抄起硯台砸來,被我側身躲過。硯台在牆麵炸開的頃刻,飛濺的墨汁裡浮出無數張人臉,都是這些年莫名失落的守夜人,他們脖頸間全繫著紅頭繩,繩結打法與丹陛石霜花裡的一模一樣。
我抄起滅火器砸碎銅缸,黑水裹著腐臭的魚骨噴湧而出。張做事抽搐著癱倒在地,嘴裡不竭吐出茶青色水草。那些水草見光就伸直成團,暴露裡頭裹著的半截玉扳指——和父親遺物匣裡保藏的阿誰恰好能拚成完整一隻。
血書上的硃砂符俄然自燃,火苗躥起三尺高卻冷得像冰。灰燼落地時凝成小我形,五官垂垂清楚成我爹的模樣。他嘴唇翕動著說些甚麼,我卻隻聞聲井底傳來的悶響,節拍竟與今晨枯井裡的撞頭聲完整分歧。
我踹開保衛處大門時,李隊長正在焚燬檔案。火盆裡的《故宮誌》殘頁上,九七年火警罹難者名單正在扭曲變形,七個名字排泄鮮血,在灰燼裡重組出我爹的姓名——陳德海。
我攥著木梳往值班室跑,背後傳來此起彼伏的銅缸震顫聲,像有千百隻手掌在拍打缸壁。轉過絳雪軒時,梳齒俄然紮進指縫,血珠滴在青磚上竟嗤嗤冒起白煙。低頭看時,光緒二十四年的刻痕排泄血珠,把“四”字染得猩紅刺目。
我衝向東華門時,琉璃瓦上傳來孩童嬉笑。昂首瞥見外孫女畫的那些眼睛全數睜著,眸子骨碌碌轉過來盯著我。最中間那隻巨瞳俄然滴下血淚,瞳孔裡閃現出爹的背影——他正站在珍妃井邊,手裡攥著截紅頭繩,繩頭繫著個繈褓大小的青玉棺。
“這梳子哪來的?”張做事聲音發顫,從領口拽出個翡翠安然扣,"三天前我們在神武門地磚下挖出個銅匣,內裡..."他俄然捂住嘴,指縫溢位黑血。安然扣裂成兩半,斷麵爬滿紅色絲狀物,像極了人血管。
“陳徒弟?”張做事的聲音在拐角炸響,影子刹時縮進門縫。新調來的文物局做事夾著檔案袋,鏡片上蒙著層白霧:“慈寧宮藻井發明個暗格,裡頭有本……”他俄然噤聲,盯著我手裡木梳瞳孔驟縮。
“子時……子時……”張做事喉嚨裡收回咯咯怪響,眼白翻上來擋住瞳人。他四肢扭曲著爬向銅缸,腦袋俄然180度竄改:“珍主子要借道!”聲音竟變成尖細的女腔,帶著戲台上的韻白。
值班室門俄然敞開,陰風捲著紙錢撲到臉上。血書被吹得貼在牆麵,本來的八字竟多出個猩紅指印,小拇指缺了半截——我爹當年在冷宮救火時,恰是被掉落的橫梁砸斷了那截指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