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綃的梨花槍尖抵在傀儡咽喉時，破廟梁上俄然飄落海棠花瓣。燕驚鴻嗅到甜膩香氣，麵前氣象如浸水的戲本般暈開——青石地板化作白玉磚，殘破神龕變作鎏金妝台，銅鏡裡映出雲鬢半偏的楊貴妃。"霓裳問心術......"紅綃的聲音似從極遠處傳來，"閉眼！這是旦宗的《貴妃醉酒》幻陣！"燕驚鴻卻轉動不得。鏡中貴妃轉過身，鮮明是雲袖的麵龐。她指尖挑起金絲瓔珞，唱詞裹著酒香劈麵而來："海島冰輪初轉騰，見玉兔，玉兔又早東昇......"

流亡的馬車上，燕驚鴻扯開衣衿。心口處本來單鳳的追魂印，現在變成雙鳳纏頸。紅綃背後的戲文延長至頸側，與他的金紋遙相照應。"十五年前，皇後產下的是雙生子。"雲袖擦拭著霓裳羽衣上的血跡，"夜天子帶走女嬰種下追魂印，男嬰則被淨閣......"紅綃俄然咳出花瓣。她翻開車簾，遠處山顛的旦宗祭壇正在崩塌："《羽衣曲》現世，九重天墟的封印要破了。"話音未落，大地裂開深淵。無數青銅棺槨破土而出，棺蓋上的戲文連成《大登殿》全本。最龐大的那具棺材裡傳出熟諳的唱腔，竟是老班主在唱《文昭關》："一輪明月照窗前，愁民氣中似箭穿......"

大長老的拂塵掃向她天靈蓋的刹時，雲袖的指尖刺入鎖骨玉扣。鮮血滲入霓裳羽衣，整座旦宗祭壇開端震驚。百年未響的編鐘自發奏響《羽衣曲》，驚起萬千青鳥撞向結界。燕驚鴻在第三重幻景中展開眼，此處竟是淨閣後山寒潭。水底血凰紋路活過來般遊動，構成《洛神賦》的唱詞："翩若驚鴻，婉若遊龍......"

實在與虛幻的邊界在酒香中溶解。燕驚鴻發明本身跪坐在戲台中心，雲袖的水袖正纏著他脖頸。台下看客滿座，唱的倒是《長生殿》的"定情"一折。

堵塞感讓燕驚鴻額間金紋爆亮。吞天戲腔突破把戲桎梏："馬嵬坡下泥土中——"本該是《哭像》的悲音，卻唱出《伐鼓罵曹》的殺伐之氣。戲台轟然坍塌。燕驚鴻墜入第二重幻景，此處竟是燃燒的天墟皇城。他變回七歲稚童，伸直在妝箱裡透過裂縫窺視：鐵麵佛的金瓜錘砸碎皇後膝蓋，卻在剝取臉皮時被鳳翎所傷。"看清楚了嗎？"雲袖的聲音在火海中迴盪，"你覺得的拯救仇人，實在是......"

"師弟可要接穩了。"雲袖俄然切近耳畔，青衣化作霓裳羽衣。她甩出的水袖驀地化作白綾，將燕驚鴻吊上藻井。十二幅裙裾展開時，每片金鱗都在放映影象碎片——七歲的燕驚鴻躲在淨閣地窖，透過門縫瞥見老班主在熬煮人血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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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正的雲袖現在站在琉璃水鏡前，鏡中映出破廟裡膠葛的三人。她鎖骨處的鳳形玉扣發燙，那是昨夜師尊親手種下的追魂印。"為何要救他？"身後傳來大長老的詰責。雲袖回身時，十二道鎖魂鏈已纏上四肢，"十五年前你母親私通夜天子，本日你又要重蹈覆轍？"水鏡俄然炸裂。雲袖的霓裳羽衣無風主動，影象如潮流突破封印——血月夜，母親抱著嬰兒在祭壇起舞，唱的是禁曲《霓裳破陣樂》。而繈褓中的嬰兒額間，鮮明是雙鳳交頸紋！"他不是餘孽......"雲袖喃喃自語，眼中俄然流下血淚，"他是鑰匙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