梆子敲過半夜時，全部天下彷彿墮入了更深的沉寂當中，唯有偶爾傳來的風聲和夜梟聲突破這份安好。俄然，枯枝俄然簌簌作響，像是有甚麼東西在悄悄靠近。薑三莽眯起眼睛，全神灌輸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。但見丈餘外的荒草叢中，公然飄著抹慘白影子。那影子無腳無根，似是被風吹著往前挪動，月光穿過它半透明的軀體，在地上投不出半點陳跡，彷彿不屬於這個天下。

薑三莽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，倒像是胎裡帶來的。景城村的白叟們還記得，三十年前薑家娘子分娩那夜，驚雷如同一條氣憤的巨龍，吼怒著劈中了村西的老柳樹。那老柳樹細弱的枝乾被劈得七零八落，焦黑的樹皮披髮著刺鼻的氣味。接生婆抱著繈褓出來時直咂嘴，滿臉驚奇：“這娃兒落地不哭反笑，將來怕不是個混世魔王。”公然，薑三莽七歲就敢獨闖義莊找鷂子，那義莊陰沉可駭，凡人避之不及，他卻毫無懼色；十二歲追著狼崽子跑進深山，在那野獸出冇的山林裡穿越自如，現在三十有五，還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，光陰彷彿冇有竄改他半分。

更深露重，亂葬崗像是被一層詭異的紗幕覆蓋。鬼火時隱時現，仿若鬼火在黑暗中騰躍，給這片陰沉的處所增加了幾分可駭的氣味。薑三莽裹緊羊皮襖，那羊皮襖披髮著淡淡的膻味，卻能抵抗夜晚的寒意。他靠在那棵傳聞中的槐樹下，悄悄等候著。秋風如同一個無形的幽靈，卷著紙錢灰掠過墳頭，收回沙沙的聲響。遠處傳來夜梟淒厲的啼叫，那聲音劃破夜空，讓人毛骨悚然。他摸出酒葫蘆抿了口，辛辣的燒刀子順著喉嚨滾下去，反倒激得精力愈發腐敗，警戒地諦視著四周的一舉一動。

這事傳開後，景城村再無人敢劈麵說鬼。倒是村塾先生捋著鬍子感慨：“子不語怪力亂神，薑三郎倒是暗合賢人之道。”唯有薑三莽還是每日巡山打獵，餬口彷彿又規複了昔日的安靜。有次醉後拍著胸脯說：“哪日我若真見了鬼，定要問它討還這些年嚇人的利錢。”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豪放與不羈。

“呔！”薑三莽暴喝一聲躍起，獵刀寒光出鞘，那獵刀在月光下閃動著森冷的光芒，彷彿能斬斷統統險惡。白影猛地頓住，竟發作聲似哭似笑的哭泣，那聲音詭異至極，讓人脊背發涼。緊接著，它調頭就往山坳裡飄，速率極快。薑三莽哪肯放過，腳底踩著亂石緊追不捨，他的腳步果斷有力，涓滴冇有被這詭異的場景嚇倒。追出半裡地，白影快速鑽進座破敗山神廟，那山神廟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沉，牆壁班駁，屋頂破敗。待他踹開廟門，一股陳腐的氣味劈麵而來，隻見供桌上歪著個泥胎神像，脖頸處纏著退色的白布條，在輕風中悄悄閒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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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許的場景在景城村早已不新奇。自打薑三莽月前扛著獵刀夜闖亂葬崗，村裡關於鬼怪的傳言就愈發古怪。有人說他撞見白無常索命，被他拿燒酒潑散了魂，那燒酒彷彿帶著奧秘的力量，能遣散統統邪祟；也有人說他守著新墳睡到日上三竿，醒來時墳頭供著的燒雞少了兩條腿，彷彿真有甚麼奧秘的東西趁著他熟睡時享用了祭品。這些閒話像長了翅膀一樣，在村莊裡四周傳播，傳到薑三莽耳朵裡，總惹得他拍著桌子大笑，笑聲開朗，震得屋子裡的物件都跟著微微顫抖：“我要真見著鬼，定要捉來拴在村口槐樹上，讓大夥兒都瞧瞧鬼長幾隻眼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