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守分下認識摸了摸本身圓潤的耳垂。自打十五歲考童生起,這雙招風耳就害他吃了很多苦頭。那年主考官當著合座學子說他"形如農家翁",要不是恩師力保,怕是連個秀才功名都撈不著。現在輪到他驗身,公然見那書吏眯著眼高低打量:"天庭雖闊,地閣卻圓,這等麵相也敢來招考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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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貢院的青磚牆上爬滿青苔,八月的日頭暴虐辣地曬著簷角蹲坐的嘲風石獸。趙守分攥著發皺的號牌擠在人群裡,後頸的汗珠順著脊梁滑進粗布直裰。前頭已有考生被衙役攔下,那生得獐頭鼠目標老書吏捏著鬍子嘲笑:"耳垂過厚者,主癡頑。"話音未落,竹板子便抽在那墨客膝彎。
放榜那日,趙守分的名字還是不在榜上。張員外站在榜文前笑得髯毛亂顫:"我說賢婿啊,你這文章莫不是用腳指頭寫的?"看熱烈的人群裡爆出暗笑,賣炊餅的王瘸子都跟著咧開缺牙的嘴。趙守分盯著青石板上本身恍惚的倒影,恍忽間聞聲蕙娘在耳畔輕語:"守分,我們回家。"
"門生..."趙守分剛要開口,忽聽得身後有人嗤笑。他不消轉頭都曉得是嶽父張員外,那身絳紫團花綢衫在灰撲撲的考生堆裡刺眼得很。老員外搖著灑金摺扇,用心揚著嗓門:"我家賢婿但是文曲星下凡,昨兒個還夢見魁星踢鬥呢!"
半夜天蕙娘來送薑湯時,趙守分正對著油燈發怔。案頭擺著陳大人硬塞給他的《四書輯要》,泛黃的扉頁蓋著硃紅官印。蕙孃的手指撫過冊頁邊沿的蛀洞,俄然"咦"了一聲。隻見夾層裡掉出張泛黃的紙,竟是某年秋闈的考題密卷。趙守分離一抖,薑湯潑濕了半幅衣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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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年春闈放榜,趙守分的名字鮮明在列。張員外備了八抬大轎候在門前,趙守分卻繞道從角門進了屋。蕙娘在灶間揉麪,麪粉撲簌簌落滿裙裾。他伸手替老婆抿好散落的鬢髮,瞥見妝台上擱著當初典當的銀簪——簪頭鑲嵌的珍珠換成便宜的貝殼,在晨光裡泛著溫和的暈彩。
考場內號舍狹如鴿籠,趙守分蜷在條凳上研墨。隔壁傳來窸窣聲,斜眼瞥見個白淨墨客正往袖口抄小抄。他倉猝低頭,筆尖的墨汁滴在宣紙上洇開一朵烏雲。策論題是"君子喻於義",他寫著寫著便想起上月收留的阿誰乞兒——那孩子偷了蕙孃的銀簪子,被髮明時餓得啃牆根土塊。蕙娘不但冇報官,反給他包了兩塊棗泥糕。
這話引得周遭轟笑。趙守分耳根發燙,攥著考籃的手指節泛白。蕙娘連夜縫的護身符硌在掌心,繡著歪歪扭扭的"蟾宮折桂"。他想起臨行前老婆往他荷包裡塞桂花糕的模樣,青布裙裾掃過門檻時沾了晨露。
"快請大夫!"趙守分扯下腰帶紮住那人汩汩冒血的腿。血水滲進他指縫,溫溫熱熱像那年蕙娘難產時滲入床褥的猩紅。人群中有眼尖的驚呼:"這不是新來的陳學政嗎?"趙守分愣神的當口,懷裡的傷者俄然抓住他衣袖,染血的手指在雪地上畫出個古怪標記。
臘月裡運河結了薄冰,趙守分蹲在船埠扛麻包。粗麻繩勒進肩頭,鹹腥的汗水和著北風往領口裡鑽。忽聽得身後馬蹄急響,一匹驚馬拖著翻倒的貨箱橫衝直撞。他扔下麻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