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翊俄然伸手扯走我的狼毫筆，墨點子濺在袖口也不管，倒像是用心要與我作對。

"三天前就有人來收走我們的戶籍竹牌，說是要按名冊發棉衣。"老夫渾濁的眼裡泛著淚光，"可現在連口熱粥都冇有......"

當晚路過醉仙樓時，我聞聲二樓傳來酒客的轟笑："傳聞賢王府的米缸比太倉還滿？"另一個聲音打著酒嗝應和："施小惠拉攏民氣，怕不是要學陳橋驛..."

我笑盈盈遞上食盒："王爺讓我給各位送些茶點。"

我低頭看本身沾滿泥漿的繡鞋，金線牡丹早成了落湯雞，俄然感覺好笑："王爺不如心疼心疼那籠芙蓉酥，禦賜的茶點都餵了蛀蟲。"

前日我們在王府門前公佈施糧的場景還曆曆在目，老婦人充滿溝壑的笑容，孩童攥著麥餅蹦跳的模樣，像精密的針腳縫進心口最柔嫩處。

趁他們分食芙蓉酥的工夫，我閃身鑽進裡間。

幾個書吏正圍著炭盆烤火，見我來倉猝將甚麼往身後藏。

順著他的目光望去，城門外本該領冬衣的流民竟縮在牆根瑟瑟顫栗。

我盯著那串滾進泥水的山查果，俄然想起大學時被籃球砸中額頭的體育課。

簷角銅鈴叮噹響了三聲，阿青捧著熱薑湯出去時，我正趴在紫檔冊上查對賑災銀兩。

翻開泛黃的紙頁，墨跡未乾的"已發放"三字在鼻尖暈開鐵鏽味——是摻了硃砂的官印泥。

我盯著他腰間新換的蟠龍玉佩——那清楚是皇子及冠時纔會犒賞的製式。

向翊的掌心抵著我的後腰，指節硌得生疼。

他低笑時胸腔的震驚透過大氅傳來，驚飛了簷下避寒的麻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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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顧瑤。"他可貴喚我全名，驚得我手肘撞翻青玉鎮紙，"你當本王是紙糊的菩薩？"

回府後他連夜進了宮，說是要請教年節祭奠的章程。

他大氅上沾著欽天監纔有的星象圖碎屑，掌心卻滾燙如火，攥得我腕骨生疼："瑤兒，明日隨我去護國寺祈福可好？"

我們蹲在粥棚給孩童發糖瓜，有個紮紅頭繩的小女人非要給我唱兒歌。

變故產生在臘八那日。

三今後遊街示眾，朱雀大街的雪粒子混著爛菜葉砸在囚車上。

向翊捂住我耳朵的行動太快，反而撞翻了車簾。

向翊端坐主位，底下跪著的官員們像被霜打的茄子。

晨光漏過雕花床帳在他側臉投下碎金，他抓住我亂晃的赤足塞回錦被裡："顧大善人，再擔擱時候，本王可要誤了早朝。"

"不對勁。"向翊俄然攥住我的手腕。

遠處宮牆方向俄然亮起火光，又很快暗下去，像是被掐滅在掌心的螢蟲。

我攥緊帳本回身，正撞上戶曹參軍漲成豬肝色的臉。

我提著裙襬跳上馬車，繡鞋陷進泥濘裡，有個跛腳老夫俄然撲過來抓住我的披風："王妃娘娘開恩！"

遠處傳來貨郎叫賣梨膏糖的呼喊，混著他胸膛震驚時的低笑："王妃再數下去，本王這朝服都要被你盯出洞穴了。"

但流言比融雪更快滲進磚縫。

桂花糖的甜香混著他衣衿上的沉水香，竟比禦膳房的八珍湯還勾人。

我在刺史府後院找到賬房時，青磚地上還留著拖拽米袋的陳跡。

當衙役押著贓官們遊街時，有個梳雙丫髻的小女人俄然朝我擲來朵木芙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