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翊抓過佩劍就要起家,被我按住肩膀硬塞回軟榻:"演戲要演全套,我的病秧子殿下。"
他指尖悄悄摩挲我發紅的耳垂,呼吸拂過頸側像春燕掠過水麪:"扣光了恰好賴在王妃院裡蹭飯,傳聞春桃新學了八寶鴨......"話音未落就被咳嗽震碎,暗紅血沫濺上我鵝黃衫子,像雪地裡綻放的紅梅。
窗外巡查的梆子聲忽遠忽近,他垂垂冰冷的指尖在我發間穿越:"瑤瑤,把我鎖進地窖......"
我倉猝扶住他後仰的身材,他冰冷的手卻死死攥住我腕上的玉鐲:"瑤瑤...咳...西市...冰糖葫蘆......"
濃厚的藥香混著他袖口的沉水香劈麵而來,我額頭磕到他胸前的銀鏈,涼得激靈——那鏈子墜著的翡翠貔貅,還是客歲他生辰我順手從闤闠淘的假貨。
"噬心蠱。"我扯開他衣衿,胸口的黑線已經伸展至鎖骨,"苗疆巫醫拿腐屍豢養的蠱蟲,中毒者會垂垂喪失五感——張伯掛白燈籠那日,你是不是碰過我的銀針包?"
等我們追到巷口,隻餘滿地混亂的艾草灰,混著幾滴猩紅石粉——恰是太病院用來標記疫區的硃砂。
當蠱蟲嗅到薄荷混著曼陀羅的甜香,失控的貂群俄然撲向街角藍衣人。
我反手將銀針紮進他虎口穴位,他疼得倒抽寒氣,睫毛上卻凝著笑:"行刺親夫但是要浸豬籠的。"窗外暮色染透窗紗時,我蜷在他膝頭翻看仵作手劄,他垂落的長髮與我的纏作一處,在燭火裡泛著鴉青色的光。
"再糟蹋公文,把穩陛下扣你俸祿。"我佯裝去奪他手裡半濕的奏摺,被他順勢拽著衣袖跌進錦被堆裡。
我攥緊淬毒的銀針轉頭,瞥見向翊靠在門框上吃我剩下的桂花糖,月白中衣領口沾著新奇血跡,眼底卻凝著拂曉時分最清澈的天光。
公判那日飄著細雨,向翊執意要坐鎮法場。
"姐姐,昨晚起更時瞥見藍眼睛的烏鴉哦。"男孩含著薄荷糖含混地說,瞳孔在落日下泛著詭異的金綠色,"它們叼著會發光的草,落在西郊亂葬崗那邊。"
半夜天的梆子聲裡,我裹著向翊的玄狐大氅蹲在藥棚頂上。
"賣糖畫的張伯上月纔給孫兒辦滿月酒。"我掐緊竹筒裂縫,碎屑刺進掌心,"這符咒是苗疆求來的噬魂符,要取嫡親指尖血畫就。"
我咬破舌尖逼回哽咽,將薄荷糖連糖紙塞進他嘴裡:"王爺不是說,當年在北疆被狼群圍了三天三夜,還能徒手扯開狼王喉嚨?"燭火爆開燈花時,我摸到他袖袋裡的休書,墨跡還是溫熱的。
簷角積雨滴在青石板上,濺起細碎銀珠。
百姓們舉著火把從街尾湧來,火光映亮他猙獰的臉——恰是本該躺在武安侯祖墳裡的嫡宗子。
張伯家的小孫子蹦跳著過來討糖吃,脖頸後模糊暴露蛛網狀的紅痕。
當第七隻毒貂撞進圈套時,靛藍衣角的影子終究從槐樹後閃出,腰間的孔雀金鈴在風裡碎成冰裂的脆響。
他握著我的手在訊斷書上蓋印,硃砂混著咳出的血,在宣紙上洇成詭異的紫。
晚風捲著張伯新紮的白燈籠掠過牆頭,那上麵不知被誰用硃砂畫了隻振翅欲飛的孔雀,尾羽紋路與太病院暗格裡的孔雀翎完美重合。
我踮腳將新熬的藥汁灌進瓷瓶,簷角銅鈴被風吹得撞成一串碎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