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危悄悄鵠立在火線,視線低垂,眼睫也搭了下來,擋住了眼底的變幻。
唯有蕭定非的聲音一向傳來。
蕭定非早把詞兒背了個滾瓜爛熟,張口便道:“當年平南王攻入都城時,罪臣與聖上皆是年幼,豈敢令聖上涉險?忠君愛國,臣子本分。一去赴死,未曾想過能活下來。平南王那狗賊見到我時,便立即派人拉了宮中的寺人來辨認。臣自幼為聖上伴讀,宮中寺人也多數認得。隻是一如當時皇後孃娘,不,現在該稱太後孃娘了,不出太後孃娘所料,那起子宦官固然認出我來,卻也曉得天潢貴胄誰是正統。臣根據皇後孃孃的交代,還不待那宦官開口,便厲聲自稱為‘孤’,責斥了對方。那宦官公然不敢戳破我的身份,平南王便覺得我纔是太子。”
沈琅又問:“那此次你竟在通州……”
事情已經疇昔二十年了。
兩軍陣前受人鞭打摧辱,竟能緊咬了牙關半聲不吭,又當是多麼的心誌和毅力?
蕭定非內心諷刺,麵上倒是真逼真切地抹了一把眼淚,續道:“平南王亂臣賊子,恨先皇至極,當即便叫人把我綁了起來,要用以威脅先皇。我便要求他們兌現承諾,將那三百餘男童放了。平南王當時就笑了起來,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,然後,然後……”
蕭定非便朝他看了一眼。
救過天子的命。
定睛一看,走出去的是位身形頎長、五官出挑的男人,穿戴一身石青錦緞壓金線的長袍, 眉宇之間同立在火線的定國公蕭遠果然有些類似之處,隻不過那唇邊眼角多幾分風騷不羈的氣性,竟也有些讓人不成小覷的貴氣。
那裡推測他上殿一拜竟然如此?
沈琅的目光卻投向了蕭遠。
此言一出,滿朝文武都戰戰兢兢,倒是誰也不敢接話。
這才明白,本來當年的事情還多虧了太後孃娘坐鎮,出了奇謀,敢用李代桃僵之計,才保住了聖上性命!
沈琅經他一提, 彷彿纔想起來這是在朝堂上。
因而宣蕭定非拜見。
統統人在南書房議事時都以為這是天教用心用來勾引勇毅侯府的餌,冇想到竟然是真的!再回想侯府一案,俄然之間前前後後的不公道,都變得通透起來。
謝危仍舊巋然不動。
蕭遠不由回想起來,澀聲道:“當年出事時,臣不在宮中,待率軍馳援都城時,的確曾與平南王逆黨兩軍對壘於城牆下。對方的確遠遠抓了個小孩兒稱是臣的嫡子,可遠遠地看不清楚。一則那小孩兒並未收回半點聲音,不哭也不鬨,二來為人臣者鞠躬儘瘁死而後已,便那真是臣的孩子,當時也顧不得。是以躊躇半晌,未做理睬,徑直打入了城中,本想要活捉兩名賊首,不想那兩人腳底抹油溜得太快,畢竟讓他們給跑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