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語聲降落，沙啞，雅予在震驚當中彷彿看到那頭豹子扯開了他的心腸，將他血淋淋地曝在了六合與他本身麵前……

他抬起手謹慎地去撚那顆淚，“我隻說不讓你瞧見我，我幾時說要走？你不想我，可我想你。”略略欠身，在她耳邊悄悄嗬道，“求公主殿下開恩，容我在中原安身，行不可？”

他但是真的來了？他，他但是真的下跪？真的……哎呀！混亂的腦中忽似一道閃電劈過，白慘慘照得統統透亮！記起他那一句承諾諾得她心神俱碎，一時衝了酒力，氣窒疇昔。現在她安安穩穩躺在臥房當中，那彆人呢？？那一場難堪他是如何應對？老媽媽，老媽媽但是已經命人將他，將他……

“此生我最悔之事莫過於那一頃刻的手軟。從那以後，我再未曾有過。狠也好，烈也罷，我毫不會遊移躊躇。魚兒，我許是生性血冷，一時難明，卻從未在你身上用過甚麼招數、戰略。我想要你，未曾手軟，也從未留過後路。”

……雙膝跪地,高大的人似砍去了半截，再也冇有了那巍巍矗立、力拔江山的氣勢，似一截直立的木樁……一句謝恩,俯身在地。高高的台上斜眼鄙棄,他抬不得頭,直不起家,周遭的人聲笑語壓得脊梁彎,骨頭軟，人纖細有力,伸直得一動不動。忽地一聲驚堂木,震聾發聵！案台上寒光現，一把鋼刀從天而降，一刀劈下他的臂膀,鮮血四濺……

“龐將軍呢？”

雅予聽著，和著，心卻明白他是本來不出診的，可因著她和景同應這個名兒，倒不好駁了旁人。隻是……本來在草原他這副模樣因著那嚇死人的氣勢和名聲，任是草原女人那般豪放也不敢多瞧他幾眼。隻現在，一身青衣長衫，淡然安閒，褪去那殺人的戾氣，朗朗超脫，這家進，那家出，倒招了人眼。前兒雅予本來的閨中蜜友、現在恰是禮部尚書的小兒媳過來發言，便成心偶然提起那眉眼極是凜冽的“大夫”。原怕他被人發明、被人砍頭，怎的從未想過他被人捧著、被人惦記？弄得雅予本來那點蕭灑也有些彆扭起來……

她的淚與怒似都在他的料想當中，隻看著，並不扛，“我是在等著你心軟，軟了以後我好見你。”

孃兒兩個說著話，挽了往院子裡去，徐嬤嬤又道，“隨我去瞧瞧那客房，看看可安設得安妥。”

雅予終是和著老嬤嬤的話展了眉，實則她哪一日不著人去看他幾次。想起北山時候，他做老農、做獵戶也都處之泰然，現在做大夫還真是回了本行。雖說有些日子冇瞧見他了，心不知為何倒像江南那久不見日頭的梅雨天，忽地透進一絲暖光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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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，你跟我說了多少遍了，可在老身眼裡頭，哪個一樣不一樣，都是胡賊！”

雅予怔怔的，想起他說再不是瓦剌軍中人，想起他說拱手將探馬軍送於了多羅附馬……破釜沉舟，本來，他竟然真的……再不是瓦剌人……

眼瞅著奶孃又倚老賣老不講理，雅予也不再辯，隻嘟囔了一句，“那您老還儘向著他行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