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予聽著，和著，心卻明白他是本來不出診的，可因著她和景同應這個名兒，倒不好駁了旁人。隻是……本來在草原他這副模樣因著那嚇死人的氣勢和名聲，任是草原女人那般豪放也不敢多瞧他幾眼。隻現在，一身青衣長衫，淡然安閒，褪去那殺人的戾氣，朗朗超脫，這家進，那家出，倒招了人眼。前兒雅予本來的閨中蜜友、現在恰是禮部尚書的小兒媳過來發言，便成心偶然提起那眉眼極是凜冽的“大夫”。原怕他被人發明、被人砍頭，怎的從未想過他被人捧著、被人惦記？弄得雅予本來那點蕭灑也有些彆扭起來……

給她掖好被，賽罕又順手拿起薄襖披在她肩上，恰是要伸手整整那小衣兒的領釦卻被她握住領口悄悄攔了，他不由蹙了眉，“不掙了，行不可？”她不該也不放手，視線輕攏，竟是連他的目光都不肯接。賽罕籲了口氣，隻好放開。

“是。”他這邊倒是雲淡風清，日頭和暖，看著她微微點頭道，“回公主：鄙人姓展，單字毅，金陵人士……”

他是狼，清楚是在宣佈他的領地，卻為何俄然就散了她的精力，“……何必說這些冇意義的話？你就是想跟我說，此時不管我內心如何，你都不會放過我。……卻待日子久了，生了煩厭，或是又有了新歡，一狠心來去無牽掛，我就該再受一遭苦？？”

“不會。瓦剌多年未曾與中原交兵，邊陲之地都無甚人認得我，更況都城？”

“誰說的？”雅予嘟囔著，“他冇骨氣，天底下就冇‘骨氣’二字了。”

……雙膝跪地,高大的人似砍去了半截，再也冇有了那巍巍矗立、力拔江山的氣勢，似一截直立的木樁……一句謝恩,俯身在地。高高的台上斜眼鄙棄,他抬不得頭,直不起家,周遭的人聲笑語壓得脊梁彎,骨頭軟，人纖細有力,伸直得一動不動。忽地一聲驚堂木,震聾發聵！案台上寒光現，一把鋼刀從天而降，一刀劈下他的臂膀,鮮血四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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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不！”徐嬤嬤說得越起了乾勁，“都城這地界兒話傳得最快，半年的工夫就名聲在外。這不，年裡頭禮部尚書大人家的小孫子不知怎的俄然抽搐，用了多少年的老醫生硬是不敢動手，小命兒差點就冇了。也是那胡人膽量大，不管不顧的，一針下了關鍵，小公子當時就厥了疇昔!他倒篤定，守了一夜，端莊好了！現在這官吏人家也罷了，大大小小的商戶也都聞了風，他倒都不忌，同是對待。”

她的淚與怒似都在他的料想當中，隻看著，並不扛，“我是在等著你心軟，軟了以後我好見你。”

“遲了就遲了，憑他愛往誰家去！”

他一字一句說得明顯白白，頭緒之清竟是無懈可擊。雅予瞪了眼睛，不敢再認麵前，隻覺渾身冰冷，“這……你，你殺了他？？”

“魚兒，你得許我把話說完。”看她當真急了，賽罕緊著解釋道，“這戶人家從本土遷入、錄在金陵戶誌已是十多年之久。展老太爺原是江南鄉紳，後積累了些銀錢在金陵城盤下幾處買賣。常日深居簡出，隻罷休管事的運營，極是謹慎。膝下有兩子一女，展毅就是此中一子，隻不過本來體弱，隻在府中習得醫理，並未曾讀書招考。現在出師上京，在都城東郊東乙巷開了間小藥鋪。落腳之日便錄入戶誌，按著都城醫藥行的端方申得了醫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