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曾問她吃過櫻桃麼,她說吃過,還細心跟他講江南山中野生的小櫻桃是如何又酸又甜,不過如何都不及一次路過山東,在一個小村裡見過的那一片櫻樹林。那邊的櫻桃,瑪瑙凝脂普通,晶瑩剔透。她的語聲嬌嬌軟軟,清甜適口,不曉得黑暗中,他淺笑的眼睛裡仿若已然品在口中。
喀勒地處草原最北端,這一場暴風雪相與草原要地來得凶悍非常,實屬罕見。一夜之間,冇腰的雪,本來牧民的小帳蓬有的被雪壓塌,有的被風捲起颳得四分五散。即便是高大堅毅的汗帳也埋在了雪中,帳簾封死,進不去出不來。
整整一前晌,目睹著她從驚到怕再到急得大亂分寸。待巴根挖開了門,這一出了帳,看著比她人還高的雪堆,暴風迷霧中傾圮的帳篷,那副氣象落在她眼中想是比天塌地陷錯不了多少,愣了一刻,此人便瘋了,非要去找孩子。
中本來的女孩那裡見過如此陣仗的風雪,夜裡迷含混糊睡不平穩,一夙起來一見帳簾打不開立即慌了,交來回回地在他四周打轉,彷彿困在籠子裡的小獵物,再不得一刻安生。
一身的寒氣暖了這半日退去很多,賽罕這才抬步走進內帳。高幾上的燈燭已是燃去一半,燭淚流淌斑斑點點。一眼望去,榻上空空,四下裡找,目光尋到角落裡那熟睡的人。
看不看?躊躇還不及一眨眼的工夫長,信封已是扯開來。
屁股麼,還真是給打腫了,幸虧不傷筋骨不消揉。賽罕抽回擊來,給她掖好被,藉著燭光看到枕頭上濕濕一片,淚還真多!端方不立行麼?常日裝得倒像,一旦逢個不測便逞了脾氣,如果在大營這還了得?隻是今兒這經驗的體例似有些不當,傷了郡主麵子了。如有一日她當真還了朝,不知要如何記恨他。會不會為此引來兩邦交兵?賽罕笑了,檄文中如何寫?“故瓦剌汗探馬將軍賽罕,慢侮六合,悖道逆理。徒手笞芳臀,是其逆天之大罪也。今治雄師三十餘萬,一雪我大周郡主之恥。” 郡主被打屁股委曲著了,今兒我們打歸去。哈哈哈……
放下這封又摸到一封,拿起來,嗯?“雅予親啟”?再細心一瞅,這那裡是小丫頭的字,清楚是五哥的筆跡!賽罕一挑眉,想著那日信來的多,這是如何混出去的?拈著信抬起手,燭光映照,裡頭一張薄薄的紙。
地鋪陰,又隻一床棉被,服了藥悶悶睡在夢中還是屏不住地顫抖。賽罕本想藉著機遇給她好好揉揉腳,可瞧那小眉擰得緊、腦袋直往枕頭下鑽,心道這冷比病重了,還是先暖暖她再說。
常日賽罕訓她一句立即就噤聲,真怕也好、對付也罷,到底不敢拗著。這一回甚麼都聽不進,還一副英勇撐事的小模樣,裹了厚襖皮靴悶頭就往雪裡去。麵前這一場災積下多少事,賽罕那裡還顧很多理睬她?一時怒起,一把拖返來甩上肩頭就扛回了帳。反扣在榻上,狠狠經驗了一番。
帳外的風雪一陣緊似一陣,帳中兩隻爐子燒得旺旺的仍然敵不過這偌大空曠的冷。
低頭,悄悄啄在那粉粉的小櫻桃上……
被兄長和小妹的信逗得好是樂了一番,賽罕也乏了,順手把包裹丟在地上,轉過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