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知剛進營地就看到她與五哥落拓閒騎馬而來,水米未進,一起燥賽罕騰地火起,也忘了那每日奏報說她從未多與人乾係,隻覺眼中針紮,難忍難消!尾隨了去,也未多想此舉可大丈夫,隻道看個真章。誰知這一去真乃老天囑意,聽她一曲,恨不儘,血淚仇,炸裂如山崩之勢,碎石狼籍;啞忍如怒海之底,駭浪淘天。哭不出來,吞不下去,潰至邊沿一線隔開。不必行醫也曉得樂從心起,現在這操琴民氣境已亂,神智不明,直聽得貳心驚不已!
頭髮擦乾,理順,她像個玩偶任他玩弄。可那手巾卻彷彿帶了輕功,隻落在發上,未曾揩去臉上半點雨水,睫毛、鼻尖濕濕的雨汽還是。烏黑如瀑的長髮經心打理,未曾留得一處小糾結,與這一身一臉的雨水相趁,她終是顯出了狼狽。
叮嚀完,賽罕蘸了筆,複又低頭用心公事。帳外雷聲又炸,雨勢越猛,筆下穩,刷刷而過,隻內心最邊角處小聲合計:那薄弱的小身子定是要澆病了。病就病了,反正今兒這一場完了也是要病。這雨來得恰好,把那肝火激到最鼎盛,把那莊嚴踩到最底處,所謂引藥歸經,這恰好就是藥引子。
阿木爾搖點頭,“都濕透了。要叫她出去麼?”
實在話,那日她走實在氣壞了他,一口氣忍著纔沒有扭斷她的脖子。沉著下來再想,激變失聲,是傷了內心的尊敬,冇了中原人視為命的純潔,可她敢這麼跟他負氣,也是篤定他不會傷景同,不會氣她。這般挑釁,賽罕內心雖恨,倒是低頭默許任她逞了脾氣。想著忍過這些時候,讓她全了那麵子的虛禮,返來再好好立端方!
脖頸似梗住,好是吃力她才生硬地點了點頭。
他低聲輕喘,那迷亂的聲音讓她噁心到了頂點,手中越攥越緊,儘力把持著即將崩斷的神經……
髮絲成縷黏在鬢邊,頭巾被淹冇了骨頭軟溻溻貼在頭上,儘管順了巾角淌著雨水。許是雨中冷,一張小臉更加白得透明,眼睛烏黑敞亮,唇色泛青;身子卻不似那日的抖,穩穩站著任臉上雨水滴嗒,不擦不抹,不見涓滴狼狽。水綠的袍子貼了身,內裡小衣兒的腰帶結頭都透了出來,小巧青澀的身型被勾得清清楚楚,配著一身涼涼的濕、一臉白玉砥礪的沉著,不測埠生出彆樣氣質。
他如此投入,忘我癡迷,口中再無遮攔,“……寶貝兒,你比那小肥子的皮肉兒還要細,還要膩……那一日小脖子捏在手中,斷氣的那一刻,皮肉兒也涼涼的好似……”
“是。”
轟的一聲,腦筋炸裂!僵冷的血液俄然沸騰,目光一瞬即散,統統的精力都聚在了手上,她揚起手臂,用儘滿身力量紮向他,噗的一聲,鮮血噴濺!
現在備下這劑猛藥,賽罕也是不得已之策,久拖不宜,總得先把病治好。至於今後麼,已然輸給五哥,說不得是不能明著要了。隻是他用慣了,不捨予人,可這小枕頭也不能硬往回搶,隻能是……
他的神情這般專注,眼中那幽藍的色彩一覽無餘,眸底深處如此清澈澄明,彷彿現在人間隻這一樁事,彷彿六合全無隻她一小我。看得她迷惑,看得發怔,看得她心底方纔積下的那股燥騰地燃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