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絲繡的軟墊上懶懶鋪散著烏黑的髮辮,一縷細細的銀鈕鏈從發後束過懸下一顆紅寶石正點在眉心,晶瑩透亮,輕柔硃紅的光芒將那張斑斕的臉龐襯得白淨細緻、眼鼻更加精美。隻是經心的妝容還是掩不住怠倦,額頭滲著細細的汗,絨絨的睫毛鋪蓋下一圈淡淡的黑暈。身為太師夫人,手邊不知有多少奴婢可用,她卻偏要親身帶娃娃,汗庭上、家宅裡,多少事又如何放得下?大家都勸她把娃娃給奶孃,可唯獨雅予從未曾勸。她曉得這女人的心,多少年求子不成,現在旁人眼中的苦恰是她求之不得、最甘心的甜,如何捨得罷休……
“是是,奴下該……”想從速應下仆人的話,可“死”字冇出口拉嘎就嚥了歸去,憋了臉。仆人甚麼都好,人都雅、脾氣也綿和,從不怒斥人,隻一條端方:最講吉利。在她跟前兒是說不得天陰日子沉的話的,每日都要高歡暢興的,都要說好。下雪有下雪的好,颳風有颳風的好,不能說難,不能叫苦。剛見著她的時候站都站不起來,每日除了藥也吃不下甚麼,可那臉上卻老是帶著笑,有點精力就想撐起來走,一天到頭總像是盼著甚麼,一小我養病的日子也過得吃緊的。說來也怪,許是老天神佛當真應了這吉利,目睹著就好起來。這可不就是奴婢們的福分?遂攙了雅予的手臂,虔虔誠誠的,“仆人,奴下今後再不敢了!”
他的語聲淡淡的,不急不緩,娜仁托婭卻聽得蹙了蹙眉,“你的意義是老五老六曉得她的身份卻瞞了我們?”
“那裡是我?一向都是他阿爸哄著。”
要過年了,狼也要結婚了。
說來講去竟是怕折了他們的麵子,可這冠冕堂皇的來由雅予又如何駁得?“夫人,他自從那一回力竭,身子也不大好,也怕冷也不耐熱。雖說是個大夫,又向來不知計算本身,身邊總得有小我,我,我……”
“她能是甚麼人?我都細心問過她,江南人士,父母早亡,跟著哥嫂度日,厥後被托瓦的人劫了來。”
“嗯?隻是從地牢裡出來?不是大赦麼?”
“真的?”雅予立即提了語聲,吃緊問,“他如何?”
撩起棉簾,涼沁沁小風劈麵,雅予不覺縮了縮脖兒,卻並未因此撤退,欣欣然跨過門檻,踩在厚厚絨絨的雪上。幾步外的朱漆廊柱,日頭映雪更加光芒素淨,舉目眺去,青石院落,九重飛簷,五彩琉璃寶頂;抄手廊精雕細刻,委宛迂迴連去前庭後院;更有點點紅梅綻枝、雪中鬥豔,將這四方機器跳脫得趣致盎然。四進三院不成謂大,卻不亞於當年肅王府的大氣、不輸於江南庭園的精美。眯了眼睛恍忽身置隔世,隻是耳邊頂風簌簌的風馬旗色采如此燦豔,奇特的異域之風讓人不得不覺醒此處並非離魂難去的故鄉,而是瓦剌汗國當朝太師的府邸。
早就曉得這丫頭軟軟的人兒倒是個倔骨頭,娜仁托婭打心眼兒裡喜好,現在瞧著這小臉酸酸的模樣倒是鐵了心腸要跟了他去,她的心也軟了,笑道,“如果老六曉得我這麼逗你,不知要如何跟我急了。”看那小臉還繃著,娜仁托婭攬了她的肩密切道,“傻丫頭,曉得你兩個苦,可你急還能急過你那男人?他說了,出來就接你走,結婚就走家禮。左不過就這幾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