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是,奴下該……”想從速應下仆人的話,可“死”字冇出口拉嘎就嚥了歸去,憋了臉。仆人甚麼都好,人都雅、脾氣也綿和,從不怒斥人,隻一條端方:最講吉利。在她跟前兒是說不得天陰日子沉的話的,每日都要高歡暢興的,都要說好。下雪有下雪的好,颳風有颳風的好,不能說難,不能叫苦。剛見著她的時候站都站不起來,每日除了藥也吃不下甚麼,可那臉上卻老是帶著笑,有點精力就想撐起來走,一天到頭總像是盼著甚麼,一小我養病的日子也過得吃緊的。說來也怪,許是老天神佛當真應了這吉利,目睹著就好起來。這可不就是奴婢們的福分?遂攙了雅予的手臂,虔虔誠誠的,“仆人,奴下今後再不敢了!”
“戴罪之身,何必急在這一時。”
“嗯。”烏恩卜脫終是應下,又叮囑道,“現在這當口,婚事不必弄得太張揚。”
聞言娜仁托婭展開眼睛,笑著白了雅予一眼,“跟我這兒還端著,等急了吧?”
“不是說當初正要收進帳,老六他們就破了營麼?”
“戴罪之身如何?還能不過日子了不成?仆從們還要搭夥生崽兒呢。”
“也是。”烏恩卜脫長歎了口氣,“算了,就隨他二人去。隻要,她不是中原的公主就行。”
麵前是一介墨客儒雅,身處血腥爭鬥的汗庭中間,安閒似野鶴閒雲之淡,那裡有涓滴的殛斃之氣,那裡尋那狠絕與力量?可縱是麵前利誘,雅予也曉得那些掌控大局、或力挽狂瀾、或陰暗狡猾的策畫與招數都是從他而來。賽罕已然是策畫膽識過人,倒是隨身收藏著三哥手記,足見其氣度與城府。且此人才情極高,蒙語以外又通波斯語、羅刹語,精通各處所誌;提及漢話標準的京字腔,連雅予這帶了吳越口音的道地中原人都自愧不如。
姐兒兩個又說了半天梯己話,雅予原想著待小東西醒了幫著帶帶,也逗逗玩兒,誰知這一覺睡得冇了個時候。眼看著娜仁托婭也實在乏了,雅予略拖了一刻便起家告彆。
“好了,不操那冇用的心。”勸了這麼一句,娜仁托婭重綻了笑,“昨兒就見了那麼一刻,老六就說讓我籌措你們的婚事,說這幾日出來就先把親成了。”
見烏恩卜脫淺笑著衝她搖點頭,伸手往裡屋表示。雅予有些難為情,本身這一點心機也都露在人家眼裡,不好客氣,隻得低頭行禮,悄悄抬步。
他的語聲淡淡的,不急不緩,娜仁托婭卻聽得蹙了蹙眉,“你的意義是老五老六曉得她的身份卻瞞了我們?”
“你還是不放心她的來源?”
撩起棉簾,涼沁沁小風劈麵,雅予不覺縮了縮脖兒,卻並未因此撤退,欣欣然跨過門檻,踩在厚厚絨絨的雪上。幾步外的朱漆廊柱,日頭映雪更加光芒素淨,舉目眺去,青石院落,九重飛簷,五彩琉璃寶頂;抄手廊精雕細刻,委宛迂迴連去前庭後院;更有點點紅梅綻枝、雪中鬥豔,將這四方機器跳脫得趣致盎然。四進三院不成謂大,卻不亞於當年肅王府的大氣、不輸於江南庭園的精美。眯了眼睛恍忽身置隔世,隻是耳邊頂風簌簌的風馬旗色采如此燦豔,奇特的異域之風讓人不得不覺醒此處並非離魂難去的故鄉,而是瓦剌汗國當朝太師的府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