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細細替母親淨麵,上妝,她畫得精美細緻,用儘統統脂粉,抹平母親臉上的笑容。
柳玉言正臨窗習字,不防風突然吹進,紙飛了滿屋,飄飄零蕩飛在半空,似出殯的紙錢,通往末路陽間。
她經不住翠縷攛掇,站在鳳棲樓遙遙向下望。
小丫頭紅兒不敢說話,麵色慘白,怯怯望著柳玉言。柳玉言瞧著不對,便問道,“紅兒,如何了?”
“他如何了?”柳玉言心頭一緊。
在那間狹小逼仄的房間裡,她被吊起來,皮鞭蘸著鹽水抽在她的身上,銀針一根根紮進她的手指,她一輩子都未接受過的痛苦。
梅開如雪,夜風拂過,花瓣落渾身。
走到高樓旁,縱身往樓下一跳,卻被人拉扯住,那人毫不躊躇將她打暈,將她拖拽到囚車上。
當時夜幕初上,花燈如晝,琉璃燈火照得閤府如夢如幻。
那日裡天氣忽暗,妖風陣陣,濃雲翻滾,瞬息之間,大雨滂湃,白練如注。
柳家大門門檻都被媒婆踏破了,柳家終究選了俞家宗子俞景鴻做親,兩家都是詩禮簪纓之家,門當戶對,相得益彰。
“他來退親。”紅兒低頭不敢瞧她,從牙縫內裡擠出話來。
她終究開口,要替母親入斂。
偌大的家屬瞬息之間分崩離析,她瞥見父兄被鐵鏈鎖起關進大牢,家中狼籍各處,古玩瓷器碎了一地,滿地的詩書被隨便踩踏,樹木亦被連根拔起。
她有力回嘴,乃至說話的力量也冇有,渾身酥軟,隻任由那此中的一名付下銀子,將她帶走。從一個天國帶到另一個天國。
烏雲翻動,一道驚雷劈下,柳玉言感覺那雷劈在心頭,她隻感覺一片茫然,望著窗外的木槿花落了一地。
原希冀能夠送入宮中,力保柳家現世的繁華,卻未想到宮裡傳出話來,聖上金口玉言,以為如此絕色女子,送入宮中,反而孤負了美意,不若許配個好人家,方纔不算孤負她的綺年玉貌。
奇恥大辱,與她和全部家屬而言。
柳家是王謝望族,蜚聲鄉裡,世代鐘鳴鼎食。
她拿著紙笑道:“蜜斯,這詩冇有見過你寫的,是甚麼意義呢?”
氣得柳家老爺幾次開祠堂,以家法懲辦,倒也未見有效。
柳玉言忙奪下紙,怒道:“更加冇端方了!”
她怔怔瞧著這統統,似與她無關一樣,隻癡癡瞧著,直到兵士來押送她那一刻。
他也不過如此罷了,她會嫁得更好。
柳玉言不敢睜眼。她驚駭。
她周身素縞,站在鳳棲樓上,衣袂蹁躚,目光清冷,讓人不敢直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