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爺把柴刀收起來,拉著我就往竹林深處跑。
我哦了一聲,剛要跟上去,身後俄然傳來“叩叩叩”的敲擊聲。
我爺還教了我幾句唱詞,讓我撒米的時候幾次唱:“東方米糧,西方米糧,南邊米糧,北方米糧,四大五方米糧。請到九天玄女、接魄孺子,江家成娃速速來歸嗬!”
“彆出聲,跟我來。”火線的薄霧裡,俄然呈現一個佝僂的人影。
“爺,咱這是去哪兒啊?”我感受眼皮子已經沉得抬不起來,“我好睏了。”
劊子手行了刑,無人認屍,官府嫌費事,多數當場埋葬。久而久之,那兒骸骨遍野,怨氣沖天。彆說是夜裡,就是明白日都陰嗖嗖的。行人從那兒路過,全都繞著道兒走,絕對是我們這兒最邪性的處所。
這麼拜了整整三圈,敲擊聲再度響起,垂垂離我們遠去。
冇走兩步,高山裡忽地起了陣陰風,吹得我渾身顫栗。
“爺。”我聽得一知半解,“那我爹媽也是撈錢……哦不,撈陰八門的人?”
我爺該不會是要帶我去那兒吧?
是紙人兒!
“時候不早了。”我爺打斷我道,“跟緊些,往下的路可冇那麼好走了。”
“你這孩子……”我爺神采龐大地看著我,“爺原籌算把這些事都帶進棺材裡,讓你像其他娃兒那樣普通餬口。唉,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。也罷,事到現在,爺就奉告你吧。”
我爺撫著我的腦門唏噓道:“也是,也不是。你隻要記著,你爹媽是好人就好。”
我爺從籮筐裡拿出柴刀,搶先鑽進竹林。每走兩步,他就要用柴刀在毛竹上敲三下,肯定冇事,這才持續進步。
以後我爹媽出不測歸天,我爺痛定思痛,完整斷了撈陰錢的念想,雖不至整天吃齋唸佛,但也毫不再碰那些傷天害理的法術。不但如此,他還常常暗中幫忙那些吃了魯班術苦頭的鄰裡鄉親。我先前看到的錢箱子,就是他疇昔當木工存下的積儲。
透過青霧,能看到四周的木牌子下人頭攢動,如蜈蚣般,正漸漸從地裡爬出來。
說也奇特,夏天剛過,竹林裡竟然一隻蚊子也冇有,也不曉得是不是我爺使了甚麼神通。我又累又困,被我爺拽著,幾近一起腳都冇點地,就這麼飛出了林子,麵前豁然開暢。
“成娃兒……成娃兒……”腳邊俄然傳來各種鬼哭狼嚎的呼喊。
我爺望著不遠處的山岡子,麵露神馳:“那都是疇昔的叫法了。疇昔坊間有句老話:‘劊子手的刀,仵作看得見;紮紙人的技術,二皮匠的針線。’這劊子手、仵作、紮紙人和二皮匠,合稱四小陰門。以後,木工、棺材匠、風水先生和算命先生也併入此中,並稱舊事八門;又因為都是在死人身上討謀生,撈些陰錢,以是也叫撈陰八門。”
我覺得是我爺,心安很多,冷靜地跟了上去。才走了冇兩步,大腿彷彿又被人掐了一下,火辣辣的疼。我“哎唷”一聲,定睛再看,身前的人影消逝了,薄霧也散了,麵前鮮明變得清楚起來,滿地的招魂幡跟著遠處林中的竹葉,在微明的天光中婆娑作響。
“爺你做啥呢?”我忍不住問。
那些錢戾氣重,我是孺子身,又不懂此中門道,壓不住邪性,花出去很輕易出事。我爺是想用積善性善掙來的錢,化解那些錢的戾氣,等這錢完整齊淨了,將來給我討媳婦兒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