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,忽見一名女子半裸著身子從街角猛躥出來,隨即被身後的一名胡兵揮起刀來,恰好劈在脊梁上,鮮血當即噴湧而出,那女子都來不及叫喊,順著刀勢躥伏到地上,打一個滾兒就不動了。
王讚感喟道:“既為所俘,全由將軍處斷……然讚實無經世之才,隻恐難食將軍俸祿……”口氣挺軟,但還是不肯意投降。
裴該心中憤激,忍不住就冷哼一聲:“好封刀!”石勒雙眉一擰,瞪眼著那名胡兵,喝問道:“汝是誰的部下?!”胡兵結結巴巴地答覆說:“支雄將軍麾下……”石勒當即擺手:“拖下去,砍了!”
王讚眯眯眼睛,高低打量一番裴該,猶躊躇豫地說:“請恕眼拙,這位是……”裴該拱手道:“仆是裴該,先父在時,王君曾經拜訪,有過一麵之緣,還記得否?不過當時該尚在沖齡,形貌天然大異了……”
裴該有點兒瞧不下去了,靠近一些對張賓說:“似此蠻攻,折損必大啊……”張賓笑一笑:“裴郎,所謂‘慈不掌兵’,些許傷亡,本在料想當中。卿且遠觀,毋須多言。”
王讚說了:“苟道將施法夙來嚴苛,此前屢戰屢勝之時,人皆謂治軍合法如此之嚴,尚無多少怨懟之心,待其敗北,輕易於蒙城,部將乃多叛離,如溫畿、傅宣等皆其親信,然都率部遠颺矣。我本文弱之士,亦不嫻於軍旅,因久從苟道將,竟覺得能戰者,加上屢進良言,惹得道將不喜,因而才遣我到陽夏來。說是以防將軍東進,實在苟道將也料不到將軍會來得如此之快……”
裴該承諾裴氏要闊彆疆場,諸事謹慎,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籌算再跟著張賓去旁觀攻打陽夏城了——固然節拍太遲緩,瞧著也實在無趣,畢竟是貴重的經曆啊。
傳聞是羯人,石勒不由“嘖”了一聲,他偷眼瞟瞟裴該——裴該麵無神采——因而叮嚀說:“拖下去,抽二十鞭子,以儆效尤!”
聽到這裡,石勒不由轉過甚去瞟一眼裴該,同時嘴角一咧。裴該要揣摩一下,這才明白石勒的意義,大抵是在說:你瞧,這類說辭跟王衍當日何其相象啊?
張賓在中間聞聲他這麼說,從速插嘴問道:“城中另有多少糧穀?”
石勒笑一笑,扭過甚來對裴該說:“百姓是人,莫非我的兵士就不是人麼?既差遣他們冒矢攻城,死生旋踵之間,則既入城,必不能禁其殺掠——不然誰肯為汝賣力?我知裴郎不忍見此,且放寬解,早有號令,待我入城時,蘷安等便須封刀……”
當下忍不住略催一催馬,靠近石勒,低聲勸說道:“主公須布信義仁德於天下,然後才氣戰必勝,攻必克,乃至不戰而屈人之兵——且請少緩殛斃。特彆城內百姓無辜,不過為王讚所迫助守罷了,還請寬宥。”
“正長,昔在倉垣,我曾為卿所敗,何故本日勝負易勢啊?”
王讚誠懇答覆道:“蒙城中勝兵萬餘,丁壯在三萬高低,彆的散在周邊各城邑的,另有三五千兵卒。糧秣為多年積儲,倒還勉強豐足。”
“不過千餘斛耳。”
胡兵大驚,倉猝高叫:“郡公饒命——同為羯人,何故殺我?!”
隨即那胡兵昂首瞥見石勒,倉猝後退兩步,柱著刀單膝跪倒施禮。
那胡兵被拖下去了,裴該冷冷地問道:“羯人的性命,公然比晉人……比軍令首要麼?”石勒悄悄歎了口氣,抬高聲音說:“我羯族人少,豈忍害之……我的難處,但願裴郎能夠瞭解——且命他待罪建功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