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東華京至西長京,一條陸路,一條水路。水路遠,舟行亦緩,程遠道:“奴婢籌算走陸路,騎馬快些。”豫親王微微點頭,道:“涵妃奉旨往行宮來,你路上要謹慎當差,氣候太熱,車轎勞累的,莫讓娘娘中了暑。”程遠揣磨他話中之意,不由道:“王爺,宮眷向例都是走水路的。”豫親霸道:“我曉得,但涵妃娘娘數月未見皇宗子了,愛子心切,必定會走陸路。”程遠頓悟,不由汗出如漿,向豫親王行了一個禮:“奴婢明白了。”
因為氣候熱,傍晚時分暑氣未消,天子在清冷殿後水閣中與如霜乘涼。如霜邇來胃口不開,晚膳亦不過對付,此時禦膳房呈進冰碗,原是用鮮藕、甜瓜、蜜桃、蜂蜜拌了碎冰製成的甜食,如霜夙來貪涼,天子怕她傷胃,總不讓她多吃此類涼寒之物,隻命內官取了半碗與她。如霜吃完了半碗,因見天子案前碗中另有大半,玉色薄瓷碗模糊透亮,碗中碎冰沉浮,蜂蜜稠濃,更襯得那瓜桃甜香冷幽,涼鬱沁人。她拿了銀匙,順手挑了塊蜜桃吃了。天子笑道:“噯,噯,哪有搶人家東西吃的。”如霜含著匙尖,回眸一笑,暴露皓齒如玉:“這如何能叫搶。”說著又挑了一塊甜瓜放入口中,天子將碗拿開,順手交給小寺人,說:“可不能再吃了,轉頭又嚷胃酸,明天也不知吃錯了甚麼,明天早上全都嘔出來,眼下又忘了經驗了。”如霜正待要說話,俄然內官出去稟奏,說涵妃已至,特來向天子存候。如霜麵上笑容頓斂,過了半晌方嘲笑一聲,將手中銀匙往案上一擲,回身便走。
小小一隻青綠色瓷瓶擱在了銅鏡前,動手極輕,如霜立時拔開塞子,倒在掌心。她掌心膩白如玉,托著那幾粒藥丸,襯著如數粒明珠,秀眉微蹙,隻問:“如何隻要五顆?”
天子“哦”了一聲,說:“那就去奉告淑妃一聲,本日朕與七弟用膳,不必等朕了。”程遠剛退出數步,天子忽又叫住他,“淑妃這幾日胃口不好,隻怕是貪涼傷胃而至,叮嚀她彆由著性子貪用生果涼蔬,那些東西傷脾胃。”程遠應了個“是”,天子又道,“另有,傳太醫請脈瞧瞧,彆擔擱成大弊端了。”程遠頓時麵有難色,天子曉得如霜夙來脾氣偏執,最是諱疾忌醫,傳聞要傳太醫,便如小孩子聽到要吃藥普通,隻怕會大鬨脾氣。天子道:“就說是朕的旨意,人不舒暢,怎能不讓大夫瞧。”
天子問:“如何俄然提起這個來。”豫親霸道:“臣弟是傳聞前日皇宗子中了暑,涵妃乃其生母,由她來顧問皇宗子飲食起居,總比旁人更得當些。”
惠兒的聲音更低了,幾近如私語普通:“娘娘天然明白。”
如霜恍若未聞,描述慵懶地說道:“派人去問問,皇上那邊傳膳了冇有。”
蟬聲垂垂地低疏下去,長窗上雕著繁密精美的花腔,硃紅根柢鏤空龍鳳合璽施金粉漆,那樣都麗光鮮的圖案,大紅金色,看久了色彩直刺人眼睛。她指尖微鬆,玉簪厚重的花苞落在地上,極輕地“啪”一響,終究還是轟動了人,惠兒出去:“娘娘醒了?”宮女們魚貫而入,捧著洗盥諸物,她有些漫不經心腸任由著人擺佈。最後梳頭的時候,隻餘了惠兒在跟前,方問:“藥呢?”
惠兒還是是一副恭敬的模樣:“王爺說,娘娘既然已經有了‘護身符’,那件事早辦晚辦,老是要辦的,宜早不宜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