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風明月閣實在是頗具規製的一座宮殿,位於太液池畔,原是皇子讀書之所,敬親王曾在此殿中苦讀十載,此時跟著趙有智踏入殿門,見殿中陳列已經儘皆改了,不複昔日模樣,心下不知為何,隻感覺有幾分欣然。趙有智將他延至此處,恐天子已醒,便回身歸去正清殿,餘下的小內官奉上茶水來。敬親王不耐久候,見殿內殿外寂然,小黃門皆垂目拱手,侍立在大殿深處。他信步踱至後殿廊上,那空廊虛淩於水上,廊下便是碧綠一泓太液湖水。時方盛暑,極目望去,但見太液池中紅蓮碧葉,層層疊疊,遠接天涯。而天涯之間的朱欄外碧荷如蓋,亭亭淨植,稀有盞荷葉傾入欄內來,葉大如輪,挨挨擠擠,數重碧葉間有一枝荷箭,似蘸飽了胭脂的一支筆,蘸得那色彩幾近化不開去。四周芰荷水香,異化萍汀鬱青水汽緩緩拂麵而來,令人神爽心宜。
“狗孃養的氣候。”頓時的少年喃喃說道。
天子亦曉得大怒之下,如若措置敬親王,必會大變態態,以是揮了揮手。趙有智趕緊向敬親王遞眼色,敬親王卻不承情,瞪了趙有智一眼,亦不向天子施禮,拂袖昂但是去。天子見他如此,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。殿中靜悄悄的,冷風吹起殿中竹簾,模糊傳來一陣荷香。遠處數聲蟬音,稍噪複靜。過不一會兒,卻聽到殿後湖上傳來女子模糊柔婉的歌聲。
那名丞官非常見機:“氣候太熱,請王爺先進樓中風涼風涼。”
敬親王突然見到這半張秀臉,如她頰畔蓮花般楚楚動聽,俄然憶起輕車上那如電容顏,脫口道:“是你!”見她束著雙鬟,烏雲般的發間並無半點珠翠,身著薄綃綠衣,裙色極淡,彷彿荷葉新展之色。如許官方采蓮少女的裝束,不料在宮中竟能見到,她雖穿著寒素,嫣然含笑,自有一種過人風華,姿容綽然,難以刻畫。
敬親王想起昔年在慈懿殿病榻前的那場爭論,實在傷透了孝怡皇太後的心,他憶起母親病重,本身卻在她病榻之前大遭天子的斥責,令得母親沉痾當中亦悲傷難過,不然病重的皇太後,亦不會那樣抱憾而崩,而本身竟然連母後最後一麵都來不及見到。想到此處頓時心如刀割,緊緊攥著拳頭,狠狠瞪著天子,天子被他氣得狠了,反倒一時不能發作。敬親王終究垂動手去,今後退了一步:“臣弟辭職。”
正盤桓間,密然如林的荷葉深處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。他原疑是本身聽得錯了,過不一會兒,又聞女子笑聲如鈴,聲音更是清甜嬌麗,隻叫道:“啊呀,不成……”忽見荷葉動搖,從碧湖深處劃出一艘小艇來。荷葉“嗖嗖”地掠過船舷,狼籍地向兩側分開,那艇極小,似一支玉梭,刹時穿出花葉間來。艇上唯有二人,艇尾執槳的少女見到敬親王,不由得低低地驚呼了一聲。船首女子將槳橫在足側,手中固執數枝紅蓮,見到有陌生男人鵠立廊上,情急之下橫肘以花掩麵。但見紅蓮瓣瓣圍簇,如霞似蔚,襯得一雙皓腕凝霜。烏黑如點漆的雙眸,卻從紅蓮重重的花瓣間暴露來,望著敬親王,似兩丸黑水銀,光彩流轉不定。
他離宮年餘,火爆脾氣倒真的收斂了很多,入朝儀門後在永泰門候旨,成果是趙有智親身迎出來,笑眯眯隧道:“皇上歇午覺呢,請王爺隨奴婢去清風明月閣,那邊風涼,轉頭萬歲爺一起來,就在那邊召見王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