氣候熱得似要墮下火來,筆挺一條驛道,兩側並無樹木隱蔽,青石被驕陽曬得收回刺目標白光,馬蹄踏上去,蹄鐵幾近要濺出火花來。迤邐百來人的行列,午後冇有一絲風,十七對頂頓時是戎裝的校衛,三十四匹馬亦調教得極佳,步步都踏得劃一潔截,如踩著鼓點。十餘對旗號皆垂貼在旗杆上,走動時偶爾動員展拂開些,方顯出黑幟上金線所繡螭龍,清楚是親藩方許用的儀仗。侍衛們早就汗濕了外套,濕了曬乾,乾了又汗濕,現在背內心早凝出一圈紅色的鹽霜,卻隻是沉默地控著馬。
敬親王展顏一笑,一口氣喝完了盞中的酸梅湯,滿口生津,不由誇道:“公然好。”
“涉江玩秋水,愛此紅蕖鮮。攀荷弄其珠,泛動不成圓。才子彩雲裡,欲贈隔遠天。相思無因見,悵望冷風前。”
“一往都城走,連罵娘都不準了。”敬親王甚是煩惱,“想想就感覺冇勁。”
這句話甚是體貼,及至進樓去,樓四周濃蔭匝地,廳堂深闊陰涼,宿汗一收,頓覺清爽。早就預備有生果並冰鎮的茶水,敬親王一起似火驕陽下趕路,到了此時,方感覺渾身高低,連每一個毛孔都舒坦開來。但見樓上四周雕窗敞開,長風浩浩直入樓中,非常風涼。遠眺一帶青山如畫,恰是西山。而東望城郭遙迢無數人家,模糊霧靄,乃是長都城中十丈塵凡。
天子夙來不甚喜好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,因為兩人差了七歲年紀,以是自幼並不甚密切,年紀漸長,兩人的性子又差得十萬八千裡。此時天子皺著眉頭,看敬親王行完見駕的大禮,淡淡隧道:“免了吧。”
徐長治撫掌大笑:“王爺不掉文則矣,一掉文就酸掉人大牙。”敬親王與他玩鬨慣了,惱羞成怒,虛踹了他一腳。
敬親王霍然挺直了身子,眼中肝火難抑,大聲道:“彆跟我提母後!你彆在我麵前提母後!”他氣憤之下,已經底子不顧忌君臣之分。天子反倒出奇的平靜:“你看看你這模樣,另有冇有半分體統?不孝的人是你,朕向來冇有讓母後蒙羞。”敬親王悲傷、氣憤、絕望,交叉成一片,隻道:“母後即使如何待你,她亦是母後,她生你養你,你卻私內心記恨。若不是你……你……”他情感衝動,再也說不下去,上前一步,趙有智見勢不妙,倉猝叫了聲:“王爺!”
趙有智忙親身去了,過不一會兒,卻聽那歌聲越來越近,那聲音輕和委宛,極其旖旎動聽,所唱的曲子亦入耳清楚:“……青荷蓋綠水,芙蓉披紅鮮。下有並根藕,上有並頭蓮……”
正盤桓間,密然如林的荷葉深處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。他原疑是本身聽得錯了,過不一會兒,又聞女子笑聲如鈴,聲音更是清甜嬌麗,隻叫道:“啊呀,不成……”忽見荷葉動搖,從碧湖深處劃出一艘小艇來。荷葉“嗖嗖”地掠過船舷,狼籍地向兩側分開,那艇極小,似一支玉梭,刹時穿出花葉間來。艇上唯有二人,艇尾執槳的少女見到敬親王,不由得低低地驚呼了一聲。船首女子將槳橫在足側,手中固執數枝紅蓮,見到有陌生男人鵠立廊上,情急之下橫肘以花掩麵。但見紅蓮瓣瓣圍簇,如霞似蔚,襯得一雙皓腕凝霜。烏黑如點漆的雙眸,卻從紅蓮重重的花瓣間暴露來,望著敬親王,似兩丸黑水銀,光彩流轉不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