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月如霜_第5章 春陰【四】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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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長長歎了口氣,用另一隻手,悄悄拍了拍她的背。

如許的事情,天然瞞不住,向晚時分傳蠟燭,輕煙散入寂寂深殿。天子老是這個時分來看她,得知本日之過後驀地發作。如霜並不言語,她本來就不愛說話,在睿親王府中那次被縊,固然終究得救,但聲帶已然受創,嗓音儘毀,因而更加寡言少語,如同啞巴。她足上纏了紗布,斜憑榻上,榻前的燈盞亦被撲滅了,赤銅鎏金的鳳凰,銜著一盞紗燈。燈光昏黃暗紅,彷彿一顆衰弱的心,微微跳動。昏黃的燈光映在她臉上,稍稍有了幾分赤色,但那色彩也是虛的,像是層薄弱輕紗,隨時能夠揭了去,還是暴露底下的慘白。一襲淺櫻色的窄窄春衫,穿在她身上猶嫌虛大,領口繡著一小朵一小朵淺緋的花瓣,堆堆簇簇精繡繁巧,彷彿嗬口氣,便會是落英繽紛。本來如花的容顏,端倪之間唯有慣常的淡然疏冷。天子雷霆萬鈞的發作,她皆恍若不聞,亦分歧。

俄然有淚,極大的一顆,從眼角漸漸地沁出來,“嗒”一聲砸落,血水混著湖水雨水,一點一滴地往下淌著。她終究崩潰,筋疲力竭地鬆開牙關。明黃龍紋的衣袖上敏捷浸出新月形的血痕,他卻緊緊地抱住了她,語氣溫存得如同私語:“我在這裡。”

這麼久以來,她竟冇有一次想起過六姐,六姐是另一名狄夫人所出,家裡姊妹多,大家都有乳母丫頭服侍。固然年紀相仿,昔年六姐未嫁之前,在家中與她也並不靠近,細心想一想,乃至連六姐的端倪都恍惚成一團柔嫩的光暈。

她在內心淡然地想,這模樣對她,莫非真的是因為六姐。

橋畔的司禮監低聲號召世人起家,如霜悄悄咬一咬牙,便是這一刻了。此生的成敗,皆在此一舉。

如果不肯寒微地死去,那麼,就讓她轟轟烈烈地活著。

有手伸來,那是明黃緙金九龍紋,袖口繁麗的金線堆刺,手指卻幾近冇有甚麼溫度,抬起了她的下頦兒。她緩緩抬開端來,終究瞥見一雙似曾瞭解的通俗眼眸,幾近在看清她容顏的那一頃刻,那眸中俄然閃過一絲非常的光芒,彷彿是錯愕,又彷彿是駭怪,那目光像利刃一樣刺痛了她。她幾近能夠聽到本身脈搏的跳動,突突如同根源,將更多的熱血湧入胸際,他!

這麼多天來,殊兒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,聲音沙啞粗嘎,殊兒猛吃了一驚,心道如許一名冰雪之姿的美人,為何嗓音如此刺耳,但臉上卻還是笑盈盈的:“女人住得好好的,如何俄然又不想在這裡住了?這裡處所寬廣,最要緊是離皇上住的‘方內晏安’近,何必再挪處所?”

我要你在這裡……有風掠過耳畔,好久之前阿誰風雨交集的深夜,他單獨盤桓在承平門樓之上。無星無月,夜色濃稠如汁,雨嘩嘩地激在城樓屋瓦之上,濕而重的寒氣滲入衣裳。身後是皇宮連綴沉寂的殿宇琉璃,腳下則是西長京的萬家燈火,就像天上傾下百斛明珠,在風雨搖擺中昏黃成一片珠海。

他竟向她伸開雙臂,像是想將她擁入懷中,豫親王搶上來想要禁止,他反手竟將豫親王推了個趔趄。另一隻手執意伸向她,她抓住他的手臂,用儘了全數的力量深深咬了下去。他身形微頓,卻還是強即將她攬入懷中。隔著數層衣裳,口腔中終究漫起血味的腥甜,而他紋絲不動,隻是用另一隻手緊緊摟住她,她幾近要咬下他的一塊肉來。激烈的恨意使滿身的力量幾近都在這一咬中使儘,她胡亂撕扯著他胸口的衣衿,更深更狠地咬下去。豫親王又叫了聲“皇上”。他還是紋絲不動,孤寂冷冽的麵龐終究令豫親王欲語又止,過了很久,垂手漸漸退後。內官與侍衛簇擁在遠處,不敢再上前半步,雨絲銀亮,垂垂濡濕他的衣裳,明黃金線的龍紋,無聲浸潤成灰褚的色彩,濕衣貼在身上垂垂髮冷,但是一顆心在胸腔裡怦怦直跳,牽起肋下模糊作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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