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永與慕容恒，與衝本家，怎肯坐觀成敗，竟令外人霸據成業，安然稱王？當下兩人暗害，號令舊部，襲殺段隨，並誅韓延等人，推立宜都王慕容恒子顗為主。恒係慕容俊弟，嘗留鎮遼東，燕亡時為秦將朱嶷所殺。宗子便是慕容鳳，曾勸丁零翟斌迎慕容垂，遂歸垂麾下。見六十八回。垂為燕王，令鳳秉承父爵。鳳弟即慕容顗，隨突入關，永與恒乃奉為燕王，改元建明。且率鮮卑男女四十萬，出關東行。才至臨晉，不料恒弟慕容韜，陰懷異誌，竟將顗刺死。永與武衛將軍刁雲攻韜，韜敗北遁去。恒再立衝子瑤為主，改元建平，諡衝為威天子。大眾不平恒所為，甘心依永，當即奉永攻恒，恒亦敗走，瑤不及脫身，竟死亂軍中，因而眾情分歧，戴永為主。永係慕容廆從孫，祖名運。自言序不當立，決計讓去，另立慕容泓子忠。忠既嗣立，改元建武，即授永為丞相，封河東公。再東行至聞喜，始知慕容垂已稱尊號，憚不敢進，即在聞喜縣中築造燕熙城，為自固計。偏刁雲等又複殺忠，定要推永為主，永乃自稱大將軍大單於，領雍秦梁涼四州牧，錄尚書事，兼河東王。置君如弈棋。總之倒黴幾個鮮卑小鬼。一麵遣使至中山，嚮慕容垂處稱藩，一麵遣使至晉陽，向秦主苻丕處假道。看官試想！這秦主不與慕容永，具有不共戴天的大仇，莫非就肯假道麼？小子有詩歎道：

佛圖澄與鳩摩羅什，前後接踵，留傳史冊，此皆由世道陵夷，聖王不作，亂臣賊子盈天下，故羽客緇流，得挾異技以乾寵耳。佛圖澄之於石勒，鳩摩羅什之於呂光，當其佐命之初，幾若一指南之圭泉，然卒之徒炫小智，無關大抵，此其以是忽興忽衰，難與言治也。慕容衝以龍陽之姿，一躍而稱燕帝，自宋朝彌子瑕以來，從未聞有此奇遇者，彼狡童者，何能為國？觀其僭號今後，僅逾年而即死人手，不亦宜乎？惟段隨既為衝臣，甘從韓延之逆謀，躬與篡弑，罪不容誅，雖延為主動，隨為被動，然據位稱尊，隨實屍之。晉趙穿之弑靈公，春秋猶書趙盾，況段隨乎？故本回以段隨為首惡，遵《春秋》之大義也。

且說西燕主慕容衝，逐去秦王堅父子，遂入據長安，怡然得意，漸即淫荒，獎懲不均，號令不明。慕容柔與慕容盛，尚在衝麾下。柔與盛奔依慕容衝，見六十九回。盛年方十三，私語叔父柔道：“向來為十人長，亦須才過九人，然後得安，今中山王指衝，見前文。智未邁眾，纔不逮人，功尚未成，先自驕侈。據盛看來，恐必不能耐久哩！”這也所謂小時了了，大一定佳。衝遣尚書令高蓋，率眾五萬，往伐後秦。行至新平南境，與姚萇兵馬相遇，兩下交兵，蓋兵大敗，十亡七八，蓋恐還軍獲咎，乾脆與殘眾數千人，降附姚萇，萇令為散騎常侍。這音耗傳到長安，衝好似失一左臂，乃惟與左仆射慕容恒，右仆射慕容永，協圖政事，但也不甚信譽，遂致群怨交集，眾叛親離。將軍韓延等，因眾心未悅，即與前將軍段隨商討道：“今主上驕侈日甚，臣民不安，如何而可？我與將軍百戰疆場，才得關中，怎堪令庸主廢弛呢！”段隨道：“據君定見，應當如何措置？”韓延附耳說了兩語，隨隻是點頭。延變色道：“將軍如不見信，恐不免滅族了！”隨不覺失驚，延說道：“韓信彭越，功高天下，尚且被誅，試問將軍能如韓彭麼？”隨聽此一語，也覺動心，因即依延計，乘夜行事。到了傍晚，便密召兵士，攻入宮中。衝尚在酣飲，猛見亂兵入室，始起坐驚問，一語未完，刀鋒及項，當即頸血恍惚，倒斃地上，擺佈皆已駭散。延即率兵登殿，石集文武，大聲宣令道：“慕容衝喝酒淫荒，不堪為主，我等已為眾除暴，另議立君，今段將軍威德日聞，可為燕主，願諸公同心輔戴，不得有違！”文武百官，皆錯愕失容，不知所對。延竟顧視擺佈，令擁段隨禦座，且厲聲道：“如不平新主，便當處斬！”大眾聞一“斬”字，一時不敢違慢，隻好勉強謁賀，再作後圖。段隨竟然受謁，改元昌平。草草畢禮，才命殮葬慕容衝。當時衝將王嘉，曾勸衝東還鄴城。衝見長安宮闕崇宏，後庭充牣，便樂得久居，無誌東歸。嘉作歌諷衝道：“鳳凰鳳凰，何不高飛還故裡？何故在此取滅亡？”衝亦知鳳皇二字，是本身的小字，六十八回中亦曾敘過。隻因誌在苟安，始終不從，遂遭此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