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數日,夫人遣二仆如汾。途中一仆曰:“聞狐夫人犒賞優厚,此去得賞金,可買一裘。”女在署已知之,向劉曰:“家中人將至。可愛傖奴無禮,必報之。”仆甫入城,頭大痛,至署,抱首號呼,共擬進醫藥。劉笑曰:“勿須療,時至當自瘥。”眾疑其開罪小君。仆自思:初來未解裝,罪何由得?無所奉告,漫膝行而哀之。簾中語曰:“爾謂夫人則已耳,何謂狐也?”仆乃悟,叩不已。又曰:“既欲得裘,何得複無禮?”已而曰:“汝愈矣。”言已,仆病若失。仆拜欲出,忽自簾中擲一裹出,曰:“此一羔羊裘也,可將去。”仆解視,得五金。劉問家中動靜,仆言都無事,惟夜失藏酒一罌,稽當光陰,即取酒夜也。群憚其神,呼之“聖仙”,劉為繪小像。
攜至城,相問答,觀者漸眾。有中貴見之,聞諸王。王召入,欲買之。其人曰:“小人相依為命,不肯賣。”王問鳥:“汝願住否?”言:“願住。”王喜,鳥又言:“給價十金,勿多予。”王益喜,立畀十金,其人故作悔怨狀而去。王與鳥言,應對便利。呼肉啖之。食已,鳥曰:“臣要浴。”王命金盆貯水,開籠令浴。浴已,飛簷間,梳翎抖羽,尚與王喋喋不休。頃之羽燥。翩躚而起,操晉音曰:“臣去呀!”傲視已失地點。王及內侍抬頭谘嗟,急覓其人則已渺矣。後有往秦中者,見其人攜鳥在西安市上。此畢載積先生記。
泥鬼
番僧
王春李先生之祖,與先叔祖玉田公交最好。一夜夢公至其家,黯然相語。問:“何來?”曰:“仆將長往,故與君來彆耳。”問:“何之?”曰:“遠矣。”遂出。送至穀中,見石壁有裂罅,便拱手道彆,以背向罅,逡巡倒行而入,呼之不該,因此驚寐。及明以告太公敬一,且使備吊具,曰:“玉田公捐舍矣!”太公請先探之,信而後吊之。不聽,竟以素服往,至門則提幡掛矣。嗚呼!前人於友,其死生信賴如此,喪輿待巨卿而行,豈妄哉!
釋體空言:在青州見二番僧,相貌奇古,耳綴雙環,被黃布,鬚髮鬈如羊角,自言從西域來。聞太守重佛,謁之,太守遣二隸送詣叢林,和尚靈轡不甚禮之。執事者見其人異,私款之,止宿焉。或問:“西域多異人,羅漢得毋有奇術否?”其一囅然笑,脫手於袖,掌中托小塔,高裁盈尺,小巧敬愛。壁上最高處,有小龕,僧擲塔此中,矗然端立,無少偏倚。視塔上有舍利放光,暉映一室。少間以手招之,仍落掌中。其一僧乃袒臂,伸左肱,長可六七尺,而右肱縮無有矣;轉伸右肱亦如左狀。
王汾濱言:其鄉有養八哥者,教以說話,甚狎習,出遊必與之俱,相將數年矣。一日將過絳州,去家尚遠,而資斧已罄,其人愁苦無策。鳥雲:“何不售我?送我王邸,當得善價,不愁歸路無資也。”其人雲:“我安忍。”鳥言:“無妨。仆人得價疾行,待我城西二十裡大樹下。”其人從之。
仆人知之,使二人夾仆臥,二人既醒,則身臥床下,亦不覺墮自何時。仆人益怒,謂仆曰:“來時,當捉之來;不但是有鞭楚!”仆不敢言,諾而退,因念捉之難,不捉懼罪,展轉無策。忽憶女子一小紅衫密著其體,未肯暫脫,必其關鍵,執此能夠脅之。夜來女至,問:“仆人囑汝捉我乎?”曰:“良有之。但我兩情麵好,何肯此為?”及寢,陰掬其衫,女急啼,力脫而去。今後遂絕。後仆自他方歸,遙見女子坐道周,至前則舉袖障麵。仆下騎呼曰:“何作此態?”女乃起握手曰:“我謂子已忘舊好矣。既戀戀有故交意。情尚可原。前事出於主命,亦不汝怪也。但緣分已儘,今設小酌,請入為彆。”時秋初,高梁正茂。女攜與俱入,則中有巨第。繫馬而入,廳堂中酒肴已列。甫坐,群婢行炙。日將暮,仆有事欲覆主命,遂彆,既出,則仍然田隴耳。